紫禁城,谨身殿内。

崇祯一脚踢翻鎏金炭盆,火星四溅,落在吴三桂的官袍上,烧出几道焦黑的窟窿。

炭盆在地上翻滚,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炭火散落一地,映得殿内一片通红。

“神武右卫近一万甲兵,河间府的两个卫近两万屯卒,算上各地府兵,整个大宁都司少说也有五万兵卒,竟被李定国五万贼寇打到了定兴和新城!

就是五万头猪,也得撑个七八天吧!

五天!

就五天的时间,

李定国就连克真定、保定两府,眼下,或许已经打到房山了。

下一步,就是京城了!

废物!

都是一群废物!”

崇祯的声音尖锐而颤抖,仿佛一把利刃划破了紫禁城的寂静。

他抓起御案上的青玉镇纸,狠狠地朝吴三桂掷去。

镇纸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砰的一声砸在吴三桂的额角,玉器碎裂,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混着冷汗滴落在地板上。

吴三桂噗通一声跪伏在地:“陛下息怒!”

“息怒!?”崇祯指着吴三桂的怒斥道:“吴三桂,朕把京畿重地都交予了你,你的兵马在通州为何按兵不动,你是要让朕做宋徽宗第二吗!”

崇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歇斯底里,龙袍下摆扫过满地散乱的奏折,露出内衬的补丁。

那些奏折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仿佛都在嘲笑他的无能。

吴三桂伏地叩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而沙哑:“陛下,末将已调吴国贵领狮虎二营进驻房山,又让方正邦领豹营在广利桥东侧设防,李定国纵使有五万兵马,也决计过不了浑河!”

“过不了浑河?”崇祯突然尖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他猛地转身,龙袍的下摆藏着破洞的袜子,那一两个洞像是无声的嘲讽,提醒着他这个大明的衰败。

“狮虎豹三营,也就一万劲卒,而你留在通州的主力却有三万!”

“陛下,”吴三桂赶紧解释道:“通州的三万兵马有一半都是刚招募不久的新卒,若此时拉上战场于战事不利!何况有通州的三万兵马在,就算李定国兵临京城,也不敢轻举妄动!”

崇祯眼眸微凝,

虽说不满吴三桂办事不利,但他也知道那三万兵马留在通州倒是也能起到一个牵制作用。

但心中的邪火若不发泄出来,他浑身难受。

于是,

他把目光放在了陈新甲的身上。

“三日前奏报说流寇距京城尚有八百里,今日李定国便到了定兴!”崇祯的声音陡然提高,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怒全部倾泻出来。

他盯着兵部尚书陈新甲,眼中燃烧着怒火,“陈新甲!你给朕解释解释,这八百里是缩成八十里了吗?”

陈新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官帽歪斜,露出花白的鬓角。

他的额头紧贴在地面上,冷汗顺着脸颊滴落,浸湿了地砖。

他瞥见柱影后的周延儒正捻须冷笑,喉间涌起一股腥甜,仿佛一口血就要喷出来。

“臣......臣建议调宣府兵马......”

陈新甲的声音颤抖,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调兵?”崇祯抓起《皇明祖训》,狠狠地朝陈新甲劈头砸下。

泛黄的书页在空中散开,像雪片一样飘落。

崇祯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讽,“宣府三卫的精锐边军早就折在辽东了,剩下的那些老弱能顶什么用!?”

陈新甲低着头,不敢言语。

崇祯突然踉跄了一下,扶住龙椅的扶手,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吴三桂伏在地上,额角的鲜血滴落在地,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陈新甲的官帽歪斜,额头贴地,一动不动。

周延儒和吴甡站在柱影后,神情淡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就像是两个局外人在看一场闹剧。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八百里加急!”骆养性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个漆盒,盒中赫然是李自成的首级。

那双眼睛圆睁着,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断颈处凝着黑血,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腥味。

崇祯看到漆盒里的首级时,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

他突然想起十八年前在信王府祭祖时,为了祈求列祖列宗庇佑自己,特地让人在供桌上放着的猪头。

那时的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藩王,谁能想到,十八年后的今天,他会站在这里,成为大明的皇帝,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张璟川......”崇祯喃喃念着这个称呼,仿佛在咀嚼一颗带毒的蜜糖。

他的目光落在龙案下的暗格上,那里还收着张璟川请旨南下平寇的奏折,虽然那都是走个过场,但他依旧朱批了“忠勇可嘉”四字。

周延儒突然出列,玉笏上的蟠龙纹在烛火中游动,仿佛活了过来。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沉着:“陛下,当速召燕国公回京勤王!”

话音未落,吴甡也抢步上前,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臣附议!燕国公既诛李闯,正该......”

“不可!”陈新甲嘶声打断,声音里带着几分绝望。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张璟川在山西剿灭了李自成,李自成麾下亦有数万贼军投效在其麾下,若让张璟川率军回援,或能击败李定国部,可到时候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

陈新甲自然知道周延儒和吴甡的心思,

他们的身后是世家门阀,对于之前在京城马踏门阀的始作俑者张璟川,他们的态度自然是除之而后快。

至少在这一点上,谨身殿里的众人也都愿意看到这个结果。

周延儒和吴甡,说到底就是一个读书人,压根儿不懂什么兵事。

他们只认为李定国只带五万贼军就杀到了顺天府,一定是极为厉害之人,让同样厉害的张璟川率军回援,就想着坐山观虎斗;

待等到李定国和张璟川两败俱伤之际,再让吴三桂出手,将张璟川一举击杀。

不得不说,

这些读书人的想法是很好的,但实际上,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陈新甲能做到兵部尚书这个位置,虽说并未在前线打过仗,但也在宁前道做过兵备佥事。

宁前道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包括锦州、松山、杏山、右屯及大凌河、小凌河,是山海关外的重地。

崇祯四年,大凌河新城被包围,援师云集,出战、修城等事全靠他处理。

所以陈新甲知兵事,更知打得清虏俯首称臣的张璟川是有多么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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