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魏郡的这场大雪席卷了整个郡县,非但是都城良渚下了席片大的雪花,连南魏郡和邹具郡交界处,界碑都被掩了碑座约莫一臂。

大雪当日,老相上朝,拜呼三声万岁。

只穿了件单薄的春衣,奏道,“老臣蒙仰圣上重恩,理应鞠躬尽瘁,粉躯碎骨,才能报效陛下和陛下身后的万里江山。然,怎奈已风烛之期,近日疾病多增,虚担了重位,若以不堪之躯强撑于朝中,只恐有误国家大政。今特恳乞天恩,容臣告老,前往六学教授诸生,还望陛下另择贤能执政。老臣年迈驽钝,求陛下准奏。”

陛下早就知道他在宫门外着单衣等候觐见,他只是在拖延,想让丞相大人收回告老之意,却如何都拗不过他的性子。

说道,“丞相古稀之年却也和孤五六年前所见没有几处不同,且孤观爱卿躯体康健,此时言驽钝,未免尚早。朝中政事,若是无丞相定心,只恐众人慌乱。”

丞相道,“陛下,不必再多留老臣,臣近日疾病多也,怕是不久于人世,唯有一愿上陈,乞陛下应允,六学一馆,集天下贤才,入内者,识文精熟,言音雅正,天下间再也寻不到这等好去处,但臣入相二十年所近矣,因老臣忙于政事,且偶有几次入内,诸生们也只是把臣当做丞相大人,臣知接下来的话语不周,乞陛下恩恕,比起丞相大人,如今老臣只想去和那些朝气蓬勃的六学诸生们相伴,同读圣贤书,同论百家道。”

说着说着,老相跪下叩首道,“望陛下念臣入朝多年,兢兢业业,今入六学,也是想为陛下培养贤才,以备国用。”

陛下又说了许多话请留丞相。

他却坚辞解任,入六学做一个小小博士。

皇帝见他坚持要去,只得说,“丞相今日力要舍朕而去?”

丞相又拜了一拜,“求陛下完成老臣多年夙愿,微臣死也瞑目。”

陛下留他不得,又听见大冷的天老人家不断咳嗽,派了太医一名随他回府调养。

他又叩首谢恩,“老臣蒙天恩深眷,今生难答,来世犬马追随以报陛下!另,老臣只说最后一次,去谗远色,以江山为重。得社稷不难,安天下才是一等一的难事。”

眼中含泪,从宏易殿辞别。

这时候宫门外的一辆马车走出另外一位老者,掀了掀斗篷,“老不死的,怎的花了这番时间?”

两朝丞相钟矜期,连长平王等人都不敢对他无礼,护国公加之一班文武大臣百余人,谁敢直呼他名号。

只有这人,开口就是一句老不死。

把方才的眼泪一擦,“这个狗崽子,让老子在外面等了两个时辰,差点没冻死我。”堂堂当朝丞相,如今要叫半个时辰前的当朝丞相,一改方才的虚弱病重,中气足足地骂了陛下一番。

荀博士道,“是不是以老疾无能,然后说不得已告老辞去?”

“就你能,我说什么你都知道。”

荀博士不再打趣他,正色道,“你若在朝,还是朝中的顶梁。如今离去,得些赏赐,赐封许是也没有了,可后悔?”

“这些年我为雨师家的江山出过力,为宇文家的山河尽过心,多年风霜一一再看,已让我疲惫至极,索性和你去六学做个博士教书,看看如今的孩子们是怎么样的人。”

荀博士和他上了马车,车中温暖,老丞相很快就打起了瞌睡,荀博士看着他,也知这些年他与奸党作对,提拔有些才美之人,他近些时候生了几次重病,也是时候应息退归田。一来免祸,二则辞去繁政。朝中很快要有一场风雨,荀博士作为曾经混迹官场的老油头,也嗅到了些许气味。

圣上是明敏之人,只是身侧皇室,身前朝事,身后六宫,实要小心。

那位皇后娘娘,肆意放纵,必酿祸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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