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舒自从那日从公主的行馆回来,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的,隔一会儿就让烛儿去前庭看看动静,闹得烛儿都有些烦了。

今天她第五次让烛儿去前庭的时候,烛儿塞给了她一盒鱼食,让她到后园水池边喂喂鱼打发打发时间。

端木舒蹲在池边的假山旁,从漆金的小木盒里拈出一颗投进水里,那颗鱼食落入水中,晃晃悠悠还没沉下去两寸,就被一尾如火的红鲤一口吞了。被鱼食落水的波动引得蜂拥而至的后来者还没意识到食物已经没了,相互挤撞着,一时间金鳍红尾掀起一阵水花。

端木舒又拈了一颗丢进池中,又引得一阵争抢,但除了唯一的幸运儿外,其它的鱼都注定徒劳无获。

端木舒笑起来,故技重施,池鱼们并不知道投食人的坏心眼,每一次都全力以赴地争取着,既显得有些愚蠢,又莫名透着点百折不挠的坚韧。

端木舒玩得有些厌了,她把鱼食一口气都洒进了池里,又把木盒倒过来拍了拍,让每一粒碎屑都落入水中。然后她站起身,爬到假山上,找了个不那么硌人的地方坐下。

坐在假山上,可以远远地看到前庭的院墙。

父亲近日都没有找过她,云氏父子也没有再来拜访,府中也没听人提起过云氏上门提亲的事。上下对此事一致缄默,简直让端木舒以为那日云奂鼻青脸肿坐在前厅廊下的情景是她淋雨后生出的幻觉。

端木舒叹了口气,按这几日的情形看来,那日文芷所说的似乎不错,父亲和云遏大约确实没有谈成什么,只是不知外面的传闻如何了。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地又摸了摸腰间的锦囊,文季这几日在忙什么?她想了想,准备回自己院中,再叫烛儿去前庭看看。

一转身,忽然看见有两个小仆低着头一前一后搬着只大木箱顺着假山旁的小径走过来。端木舒心生好奇,从假山上跳了下去,堵住了两个小仆的去路。

走在前头的那个小仆人一抬头,见是端木舒,忙又低下头去,行个礼道一声:“姝君。”

端木舒绕到侧面,看了看那只箱子。箱子似乎刚被草草擦拭过一遍,盖上还留着零星几块积灰,铜件上还生着绿锈,看来还没来得及磨掉。

端木舒问:“刚从库房里取出来的?什么东西?”

那小仆低着头道:“夫人说这里头是主君从前穿过的一套甲胄,让我们取了送到少主那边去。”

端木舒秀眉一挑:“这种东西翻出来做什么?”

小仆道:“怎么姝君不知道吗?咱们要和葛章打仗了,少主也要跟着去南郡呢。”

打起仗来,隼卫的盔甲确实就不大实用了,端木舒点了点头,突然又顿住了,张着嘴愣了愣。

“阿兄!阿兄!”端木舒人未到,声音已经先进了院子。

端木豫正站在院子里看着仆从们来往忙碌,一转头就见端木舒跑得气喘吁吁冲到了身边,他道:“别瞎嚷嚷,我够头疼的了。”

端木舒站稳了,喘了几口大气,然后直起身来道:“阿兄要去南郡打仗了吗?”

端木豫点头:“昨日南郡刚传来的消息,葛章忽然叛乱。南郡兵力不足,君上调京畿守军去平叛,让巡祤府的景校尉任主帅坐镇中军,我当他的左军上将。”

端木舒拍了拍手:“太好了,恭喜阿兄!”

端木豫冷冷道:“你怎么这么乐,就不怕我死在南郡?”

端木舒道:“料想葛章的乌合之众也不是巡祤府精锐的对手,这次阿兄可是有大把的机会立功,等到凯旋,一定会被擢升的!”

端木豫沉着脸不接话,这时那两个搬着木箱的小仆终于进了院子,正抬头出声喊“少主”的功夫,一个侍女抱着一束羽箭小跑而过,撞在前头那小仆身上,脚下一绊,扑在了地上。

“没长眼睛么?!都干什么吃的!”端木豫突然吼起来,震得端木舒捂住了耳朵,那侍女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擦破了的手掌,就把那束羽箭捡起来抱在怀里,跪下连声道:“少主恕罪!”

不同于在妹妹面前,仆从们面前的端木豫其实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倒不是因为他多么老成持重或是刻意严肃,只是他懒于与仆从们言笑而已,而他那张脸不言笑的时候,就透着令人畏惧的冷冽。他也许是这府里最让人畏惧的主人了,但也是因为他那张脸,即便是府里胆子最小的侍女,也愿意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边侍候。

虽然他身边的仆从整日都提心吊胆,但事实上他并不容易发怒,也很少责骂仆从,这府里最难伺候的反倒是看起来随和的主君端木湛。

但他这一怒,原本就冷峻的脸简直透着杀意了,那侍女的肩膀颤抖起来,已经开始低声抽泣,那小仆也立刻在她身边跪下来,把头叩在地上。端木舒同情地看了一眼跪着的两人,捂着耳朵道:“阿兄今日怎么了,好大的火气。”

端木豫深吸了一口气,把声音压了下来:“算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别跪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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