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葭宫,朱雀殿中
“文耀,此次葛章忽然叛乱,你竟然没有察觉到丝毫前兆吗?!”说话的是左徒迟骓,他紧紧盯着对面的文耀,殿内的众人也都把目光投到了文耀身上,连主座上的国君都抬了抬低垂的眼眸。坐在众臣左首的令尹文檀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旋即又挪开目光。
葛章原本与晋人同为远岚山脉中的游猎部落,如今是晋国西南部的属国,每年向晋国称臣纳贡。但今日忽传急报,葛章在与南二郡接壤的边界上集结兵力,起兵进犯了。
国君的沉默意味着默许了迟骓的诘问,文耀只觉得颈后都冒出了一层薄汗,但他不得不对此作出应答:“近年来葛章与南郡一直相安无事,连小规模的骚乱都不曾有过,臣从信庭出发回返繁城之时,葛章各部正陆续收割稻谷,准备退回山中越冬的事宜,实在与往年无异。”
迟骓冷笑了一声:“恐怕是文都督思乡情切,顾不上思虑南郡形式了吧?都督若是能晚上一月再启程,说不定就能有所察觉了。”他叹一声:“不过也是,若是启程晚了,耽搁了都督出席寒月节宫宴,也是我晋国的一大憾事。”
文耀一口气正要冲出,却生生止住了,迟骓的话虽然说得刺人,但他太过急于回繁城也是事实,如果晚一个月,或许真能察觉什么异动也未可知。文耀明白现在绝不是该为自己辩解的时候,他只得沉下头去不语。
“够了,现在说这些也是无用,不要外乱未平,先自乱了阵脚。”国君终于开口,语气虽不十分责怪迟骓,但话语间竟然有为文耀开脱之意。
迟骓虽好像还有未尽之言,但也不敢再说,只得朝主座上略低了头,道:“臣无状,君上恕罪。”
文耀松了一口气,但也立刻转过身,面朝殿上稽首道:“臣领命都督南二郡,监察葛章,此次葛章叛乱,臣不察之罪无可推脱。臣只恳请君上命臣领兵平叛,待葛章叛乱平定,再治臣之罪。”
“你这些年在南二郡恪尽职守,是我晋国的得力重臣,况且葛章既然有心生乱,又怎会让人轻易察觉?说什么不察之罪,言重了。”殿上的君主语调徐缓平和,听起来没有丝毫的怒意或是不满,但殿中的众人头却沉得更低了。
现任的晋伯宁昶不是个严苛的国君,但这个曾经因父亲惠伯的优柔寡断而身陷储位之争,踏着长兄的鲜血登上君位后,立刻将另外三个兄弟贬斥流放至南疆的男人,也绝不如惠伯那般对臣子无限宽容。
葛章叛乱绝算得上是一件大事,这样的大事,国君却不发怒问责,难免叫人惴惴不安。一时间殿内眼神递来递去,都在揣测问询着国君的意图。
文耀的颈后的汗还没干透,就又出了一层。
国君又说:“至于领兵平叛嘛。。。绥平君的婚事宫中已经开始预备了,你若是领兵出征,一去至少也要数月。岳父征战沙场出生入死之时,小儿怎可在躲在后头红烛良宵?恐怕就要将婚事延一延了。”
这一个“岳父”听得文耀只觉得惶恐万分,又不知这“延一延”是个什么含义,只得将头叩在地上:“臣不敢当。”
却听君侯话锋一转:“但绥平君是孤的长子,孤对他十分爱重,不想为葛章自不量力的闹剧拖延他的婚事,你还是待在繁城等着观礼吧。”不等文耀开口,宁昶朝殿下看了一圈:“诸位都议一议,此次平叛,由谁领兵为好啊?”
这番话一出,殿内有些骚动起来。
这番话往好处想,是顾虑文耀的安危与绥平君的婚事,但这么想,未免就天真得可笑了。而往另一方面想,这岂不就是把文耀扣留在了繁城?虽然君上的意思似乎是不会问文耀的罪,但万一南边形势紧张起来,君上哪一日怒气上涌,文耀的处境可就十分不妙了。
这时候举荐人替代文耀出征,无异于把文耀往险境里再推一把,一时间众人都不愿开口。
半晌,国君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不耐烦:“难道我晋国除了文耀已经没人能打仗了吗,还是说你们等着看孤亲征啊?”
“葛章山野蛮夷,不堪教化,怎么能劳动君上亲征。”坐镇中四郡的岑厥出声道:“臣举荐一人,巡祤府的左翎校尉景嵩。”
宁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思索起来,似乎对岑厥所说的这个人不甚有印象。
云遏忽然道:“若是我没有记错,景嵩出任左翎校尉就是岑都督举荐的吧?我可听说,他是你岑氏的门客出身。”
云遏当然没有记错,也不道听途说,他这话说出来,本来也不是为了验证确切与否的。
岑厥自然明白云遏的意思,他回道:“景嵩在云都尉手下也已有两年,资质如何云都尉也该有所了解,既然君上问的是我晋国可以领兵出征的将才,我们为人臣子自当唯才是举,不论亲疏,岂能欺瞒君上?”
宁昶道:“岑厥说得好啊。”但他又转过头问:“云遏,这个景嵩,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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