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靖寒握住她手臂时,触手湿粘腻滑,他心惊,摊开手见手心红迹遍布,强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只觉呼吸凝滞,慌忙伸出手,只勉强接住了季雨寒向下滑倒的身子。  身后的谷雨跑上前,担忧的叫道:“姑娘。”,立夏已举着火把近来,光线照亮,季雨寒左手臂已被血迹染透,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已然昏迷过去。  “速去请杨公子。”风靖寒慌忙抱起她,急急赶向梅沁苑。    从后山脚赶到梅沁苑的这一小会,风靖寒第一次觉得内心空空的,像无边无际的黑夜捕捉不到星辰。  他能感觉到怀中人滚烫的身子,应是伤口恶化所致的高烧。脸色苍白,不同于往日白皙细嫩的肌肤,而是失血过多的虚弱。  上午她还好好的,就这么一段时间,她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    他将她轻放于床上,命梅沁苑的丫头烧开水,才坐于床边。  她左臂外套已染成了红色,脚上裙摆处紧紧捆住,头发上,衣服上沾染了少许尘土和草根,额头上,头发里,脸颊上也有数滴血迹,左肩上的布料裂了,像是人力所致。  人力所致?!!    雪珊已快速赶了过来,手里拿过瓷瓶,是人参等名贵药材制成的护心丹,用于身子虚弱之人维持元气。  他掰开她嘴,喂进一颗。  杨子炎过了来,见到季雨寒的情形也吃了一惊。并未耽搁,他净了手,略一把脉后便拿过开水里煮过的剪刀,慢慢一层层剪开季雨寒左手臂的衣物。  时间已久,伤口周围的肌肤已与衣料粘在一起,触目惊心。    杨子炎看了一眼风靖寒,对方神情严肃,看着季雨寒的眼神亦满是心疼和怜惜。  杨子炎拿过一旁的药汁,用布沾湿抹于衣料上浸润后,才缓缓的慢慢掀开布料。  昏迷中的人似乎疼痛起来,皱紧了眉头,但因失血较多并未醒来。    好容易将一圈布料撕开,狰狞可怖的伤口映入眼帘。约四寸长的伤口绵延至手肘下方,血肉模糊,肉骨可见,伤口边缘已经红肿,渗出脓水。  杨子炎顿了顿,皱紧眉头:“伤口已有数个时辰,应是上午便受了伤,却未及时包扎。”  风靖寒面上如冰霜覆盖,上午?!  他赶到雪韵苑时正是中午,所以那时她已受了伤?  她与靖雪一道,靖雪出了事,她也受了伤。只是大家都忙着关心靖雪,忽略了她。    风靖寒忆起一个细节,他对她吼出:‘谁允许你去那里的?’时,她吓得后退了一步,然后本能的用手扶了扶左臂,似乎是扭到了伤口。    是的,她当时脸色苍白,并非害怕心虚,而是受伤后的虚弱。  只是他愤怒之下,忽略了这点。    即便未包扎,伤口也不至于会恶化成这样,她此时一身狼藉,究竟发生了何事?    风靖宇见夜半庄里之人举着火把正寻找着什么,便命贴身小厮去打听了下,小厮回禀说庄主在寻找季姑娘。  方才人已找到,靖宇也来了梅沁苑,见此情景亦有些不忍。虽是处理伤口,终究是女儿家的肌肤,他未多停留,出了房间,在外间等着。    谷雨端了热水进来,仔细的擦拭着季雨寒脸上的血迹,洁净后越发衬托的脸色苍白。  杨子炎拿过细薄的长刀,看了风靖寒一眼,凝声道:“按住她手脚。”  又对一旁的谷雨吩咐着:“将丝绢塞到她嘴里,以防咬伤。”谷雨赶紧照做了。  杨子炎有些不忍道:“伤口化脓,需先将脓腐的肉割掉,再行缝针,会有些痛。”他从前曾为军队中战伤之人治疗过,即使是青壮男子也疼痛难忍,何况一个姑娘。    风靖寒点点头,一手按住她双腿固定好,另一手按住她受伤的左臂,谷雨也上前来将她右臂按牢。    “唔。”昏迷中的季雨寒忽然痛苦的皱紧了眉头,锥心的剧烈疼痛油然而升,刺激着周身神经。她只觉得手臂像是被万根灼热的利刀刺着,这种疼痛进一步蔓延全身,令人颤栗恐惧。    她痛的想要大喊,奈何嘴里堵上了,只能无助的呜呜抗议;可手臂上的疼痛犹如大潮一般,一波又一波,永不停歇。  她想挣扎,奈何手脚被缚,动弹不得。    此时的季雨寒,发着高烧,意识并不清醒,浑然忘记了昏迷前发生了何事。    睡梦中的她,看到了爸爸妈妈姐姐的身影,他们亲切的笑,他们温柔的话语,温馨的场景,一幕幕闪过。  忽然画面切换,又像是遇到了坏人,一只黑手将她从那温暖的场景拉离。  “妈妈、爸爸。”她焦急的呼喊求助,却发现嘴被人捂住,她想挣脱那只手的束缚,奈何对方力气太大,她用尽全力也不能撼动半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将自己拉到一个房间,周围密封黑暗,只有手臂上一波胜过一波的疼痛提醒着她,那人在虐待她。    她绝望了,害怕的不住掉泪,可又无济于事。也许是挣扎的累了,她连呼喊抗拒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被动的承受。    “姑娘,姑娘。”立夏焦急的喊她,她额间满是冷汗,显然痛到极致,手臂因剧烈挣扎已勒出了一道深深的红印。  风靖寒牢牢的按住她,并未丝毫放松。    似乎过了还久,手臂上不那么剧疼了,却依然有一丝不能忽视的疼痛持续着。  她口中的丝娟被取走,有一处已被咬了个破洞……    那人停止了虐待,放过了她。  季雨寒缩在角落,虚弱的躺着。  她依然觉得眼前一片黑,意识迷糊。  好像自己在持续冒着汗,像是非常之热,冰冷的毛巾也不能降下来,又像是刺骨之寒,盖上好厚的被子仍不住的打战。    这是哪里?她怎么了?她迷迷糊糊的想,她要死了吗?    恐惧无边无界,慢慢向深处蔓延扩展……季雨寒害怕了。  她小声的抽泣,头昏的厉害,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就像置身在找不到边界的黑暗世界,听不见周围的声音,就像独身一人处在荒野中……    杨子炎已包扎好伤口,又在她脉搏上探了半响,才又吩咐道:“她高烧未退,先为她换上干净衣裳,时刻以温水擦拭身体。药马上煎好,一个时辰服用一次。”    立夏谷雨听闻后急忙点点头,白露端了热水进来,几人忙了开来。  杨子炎已出了去,风靖寒亦不便在此,两人出了房,靖宇迎上来:“怎么样了?”  杨子炎面色凝重:“需谨慎照料,若是明早还不能退烧,只怕……。”他未说完,但话中意思已然明了。    这话听上去可比留疤严重多了。  靖宇也吃了一惊,分明上午好好好的,怎么如此严重?  风靖寒沉吟不语,面色冷若冰霜。  他的心情杨子炎深能体会,方才处理伤口时,一旁的谷雨见到季雨寒挣扎求助哭泣的样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睛,而风靖寒自始自终都一言不发,冷冷静静的紧紧按住季雨寒的手脚。  但他额上太阳穴处微微冒出的青筋可知他的隐忍,他能切身感受到手下季雨寒的挣扎与痛苦。有一瞬间,杨子炎感觉到风靖寒的手抖了下,似乎是因为季雨寒的哭声已转成无力嘶哑的呜咽。    白露将那捆芦荟叶抱了进来,堆在墙角。  “这是何物?”风靖宇问了出来。  “芦荟。”杨子炎瞟了一眼,淡淡答道,见几人迷惑的神情,便接着解释:“根叶可作脸脂,美容养颜,外用也可……也可淡化疤痕。”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便朝白露问道:“你在何处发现的此物?”  “方才在姑娘旁边发现的,我便捡了回来。”白露不知所以,只如是答道。    “幽井阁旁边的峭壁上方似乎长有此草,莫非……?”靖宇记得上午前去时,恍然看见过。  风靖寒忆起她方才的模样,衣衫撕成条状绑于腿和手臂处,裙子也往上收了半截,衣服上,头发上都沾有尘土和草叶,草叶和眼前的芦荟一样。  怪不得,她伤口撕裂如此严重。  她未经包扎,带着伤口攀爬十米高的峭壁,去摘芦荟。  目的是为了给靖雪淡化疤痕……    风靖寒内心深处像是被谁用利器狠狠刺了一下,丝丝疼痛席卷而来。  他的姑娘,被他吼了,委委屈屈的带着伤攀爬峭壁。  平时活波俏皮的女子,此刻虚弱的躺在床上,伤口狰狞可怖。  他未说话,推开门进了房去。    季雨寒正背向他侧身而躺,露出一段光洁细腻的背,谷雨正润着湿毛巾细细的擦拭着她身子。  见有男子进来,虽是庄主,但谷雨仍快速拉过毯子盖住了她身子。  此时此刻,任他有万千旖旎心思也无法生出来。  他走近床边,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依然滚烫。    昏睡中的季雨寒似乎感觉有一支陌生的手探过来,方才痛苦的记忆涌上来,她本能的蜷缩起身体,饱受惊吓的可怜兮兮的抽泣着。    风靖寒顿了顿,有些不忍,她这般惊惧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惜。  “雨寒。” 他轻声唤她。  有人在叫她,迷迷糊糊的,辩不清楚。    那人用手摸了摸她额头,又将凉凉的毛巾敷在她额头上。  毛巾的凉意带去了丝丝燥热,她似乎舒服了一点。  那人又将她扶了起来,喂了几勺苦药。季雨寒难受的皱眉,好容易吞了下去,那人用绢擦了擦她嘴角,才又扶了她躺下。    谷雨端着药,静立于床边。  庄主扶着季姑娘靠在自己怀里,一小勺一小勺的喂药。季姑娘未着寸缕,仅是毯子遮住了最遐想的部位,露出让人心动的香肩。  只是如此香艳的画面,当事人庄主却目不斜视,手臂挽住她上身,认认真真的喂药。    庄中传言果然不假。    从风靖寒的角度,自上而下,恰可以将季雨寒被毯子盖住的弧度一览无遗。  不算大,但颜色及形状甚好。  惹人喜欢。  他于男女之事上一向慎重,房中并无伺候的丫头,他的“红颜知己”林紫烟也从未碰过。  大宋无疑是个遵守礼教的时代,此时他这么待她,意思已然明了。    他喂过药,将她躺平盖好,迷迷糊糊的季雨寒仿佛回到了年幼时代,她生病时父母温情呵护的一面。    “妈妈…我疼。”她本能的喊着,抓住那人的手不放。  那人微微叹口气,任由她抓住手。    他无比熟悉这个动作。  她曾在极度害怕时抓过他两次袖子。  一次是拍卖会时她目睹了杀人,一次时拍卖会当晚他要离开时。    “妈妈,我不想在这里,带我回去。”季雨寒只以为自己还在方才那个小黑屋里,折磨她的坏人随时可能回来,便忍不住低声喊着。  那人顿了一下,开口问道:“你想回哪去?”  “我想回家。”她喃喃道。    大约是药起了效,她意识清醒了些,又迷迷糊糊的想起自己好像来了宋朝。  那人虽没折磨她,但他的的声音分明不是爸爸和妈妈的声音。  是谁的声音,她想不起来。  或是她潜意识觉得,在宋朝没人这么温柔的待她吧。  她还奢望要回去,可即使是做梦,也回不去。    季雨寒难过的流泪。  “别哭。”那人低下头来,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我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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