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壁虽陡,但偶有石头可以攀踩。 季雨寒将头发绑好,将袜子解了下来,扯成一条条的带子,捆好袖子,裙摆往上,紧紧栓在裤脚上,全身准备好后,深呼一口气,心里暗暗叫了声,加油。 事实上,刚爬了三米,她就后悔了。 她忘了自己手上有伤,用力抓住树枝攀爬时,手痛的不能动弹,怕是白天未包扎但已结疤的伤口又重新裂了开来吧。 她忘了自己今天还未用餐,现下早已饿的没力气了。 她忘了攀爬极耗体力,她分明不是那种适合运动之人。 可她既已来了,怎么能够半途而废。 心里下定决心,季雨寒鼓足了劲一步步向上艰难的爬着,她极为小心的移动着步子,尽量选择坚硬稳固的石头,怕一脚踩空,也尽量选择粗壮牢靠的树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半路中不时有蚂蚁,毛毛虫从她手边爬过,季雨寒忍下恶心,看也不看,专心的攀爬。 距崖顶不到两米,她瞪大双眼,全身瞬间僵硬,面前一条小青蛇从她手边爬过…… 她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果然,岩顶上传来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季姑娘好兴致啊!”祁铭逸立于石阶,双手抱胸,异常悠闲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杀手!!! 季雨寒停留在半山腰中,不能上,也不能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祁铭逸斜着眼睨了她一眼,阴险的一笑。他蹲下身,拣起一片树叶,放置嘴边,一种奇怪的叶声出了来。 面前的小青蛇动了起来,像是受到他的指挥似的,蜷起了身子,在她手边不住的盘旋着,季雨寒再一次木在那里。 他知道她怕蛇,故意戏弄。哼,戏弄过一次,还想得逞吗? 此刻在她眼中,芦荟最重要,其他一切困难都可以克服。 季雨寒咬咬牙,闭上眼睛,狠下心,一把抓起那小青蛇,往下方使劲扔去。 哼,摔死你们。 祁铭逸停了下来,打量着她,似乎没料到她竟会这么大胆,索性扔掉树叶,眯着眼看着她。 “不自量力!”他面带嘲笑,冷厉着眼看她。 “哼,你也只会乘人之危而已!”季雨寒也冷笑。 现下她还挂在岩壁上呢! 祁铭逸闻言,站起身来:“有趣,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说罢退后一步,等着她爬上去。 季雨寒抓住树枝的手,已经被勒满红印,另一只手臂已经痛的没有知觉,若再坚持下去,只怕也不能了。 忙踩着石块,迅速向上爬。 可是,万万没想到,她踩到了今晚第一块松动的石头,腿急剧向下一滑,手一时没有抓牢,身子猛地往下降。 完了。 祁铭逸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下滑。 可他抓着的是她受伤的手,正好捏在伤口上,疼痛猛烈袭来,她额上立马渗出冷汗。 “求我,我就拉你上来!”祁铭逸看着她, 坏坏的笑着。 季雨寒咬牙忍着痛,恨恨的看着他,就是不开口,疼痛逐渐加深,她痛苦的皱眉。 袖子渐渐被染红,从手臂沁下来的血顺着手往下滑,滴在她的脸上。 一滴一滴,温热的,咸咸的。 他看了一眼她的手臂,眼微微一眯,似乎也发现了在流血,便故意用力一捏,季雨寒疼得尖叫了一声,不停的吸气想缓解那种疼痛。 她不想求他,求他也无济于事。但又怕他将自己丢下去,一时间只能默默承受这钻心的痛楚。 很快,左手臂已经痛的麻木了,而她已没有任何力气开口说话,意识有些飘忽不清,闭上眼睛,心里微弱的呼痛。 忽然,她感觉身子一轻,一转眼,人已到了坡台。 她睁开眼,见杀手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口里轻骂道:“愚蠢!” 季雨寒明白,她若求救,只怕他是更为得意,指不定会想什么办法来折磨自己。 祁铭逸转过身,扔过来一个小瓷瓶。 “什么?”她戒备的看着他。 “药!”他一个字,简单,干脆! 她没动,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 “你为何一直跟着我?”她无语的看着他。 “你的命是我的!”说话时,他眼睛微微眯着,似乎是在打量猎物一般。 “我的命由我自己支配,不是任何人的!”即便她卖身给啸风山庄,也从未忘记要为自己赎身。 祁铭逸看着她冷冷的一笑:“我没杀你,可我不保证以后不会!” “那你为什么又放过我?” 他蹲下身来,与她平视,一笑:“因为,你很有趣!” “什么意思?捉弄我很有趣吗?”季雨寒瞪她一眼。 “我曾向风靖寒说愿以万两银子换你,他却不愿意,所以我很好奇,你究竟有何能耐?”他眯着眼,冷笑的看了她一眼。 “哼,区区一个拍卖会,我便为他赚了三万两银子,你觉得呢?”季雨寒瞅他一眼,为他解释清楚了疑惑。 她不想再和他继续耗下去,趁着天还未黑,她仔细的采摘着芦荟的枝叶。 为了赚钱吗? 究竟是不是这个原因,今日便能见分晓。 杀手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你以为凭这个就能去除伤疤?” 他连这个都知道? 这人到底每天监视她多久? 自是不能去除,但总能慢慢淡化的,这芦荟,能减轻她内心的愧疚感。 她丝毫没停下手中的活,继续采摘着。 “你是担心,风靖寒会责怪于你吧?”他悠悠的冒出这句。 季雨寒愣住,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今日风靖寒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气愤异常,看她的眼神也冰冷异常。正因如此,她才蹲在墙角,不敢回到梅沁苑!也不敢提自己受伤的事。 是呀,她偏头一看,手臂已全部染红,也不知流了多少血。 好在,已经快痛麻木了。 “你害他的妹妹受伤,他却没有处罚你,实在匪夷所思。”他手抚着下巴,略有些奇怪。 “这些事你如何知道的这么清楚?”她诧异的盯着他。 “我不过是扔了一小块石子,她便掉了下去,还摔得这么重……真是弱不禁风。”祁铭逸摇摇头,口里啧啧道。 “是你?!!”季雨寒怒不可及,瞬间站起身来,怒视着他:“你为何这般做,靖雪哪里得罪了你?对一个弱女子下手,你有没有人性?” 完后又自嘲的一笑:“我竟和一个杀手谈人性,哼。” 那日他故意放出一条无威胁的蛇来吓唬自己,不过是想看她害怕的样子。今日又戏弄靖雪,却不想靖雪受了重伤。他这般无聊之人,若她生气与他周旋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神经病。”季雨寒恨了他一眼,觉得此时不要与他一般见识,也许他觉得无趣就自己放弃了。 季雨寒蹲下身将手中的芦荟茎摘下捆好,丢了下去,尔后极为小心翼翼的,慢慢的爬了下去。 她抖抖手上的泥,再看衣服,似乎又有新的血液沁了出来,可已经顾不上疼了。 祁铭逸站在她身后,瞟了眼她红透的手臂,幽幽的说:“再不上药,只怕你的手臂就废了!” 季雨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他刚才故意捏,根本不会这么严重的。 “不用你管!”她转过身,挥手推开了他,可刚走出一步便被他抓住手臂,恰好又是刚才受伤的手,血不住地往下流,她疼得呲牙咧嘴。 祁铭逸伸手过来拉住她衣服,就要撕开! 季雨寒本能的反应,给了他一巴掌,却被他轻易地握住:“登徒子!” 不过是给她上药,她竟骂他。 祁铭逸眼危险的一眯:“是吗?既是登徒子……。” 他收回手,上下打量着她,眼里充满调戏:“仔细看看,我倒觉得,你的嘴很是诱人呢?” 说罢,慢慢上前。 季雨寒眼一瞇,蓦然抬脚踢出去--朝着他的下半身。 他轻抬手,迅速避开了她的攻击,却转身扯住她后脑勺的头发,将她脸拉近,在她耳边低声道:“据我的经验,越是倔强的女人,就越不能温柔对待哦!”说罢手微微使力,脸欺了上来。 季雨寒心一惊,伸手朝他挥去,却重重的碰上了他的肩,疼痛袭来。 她痛苦的叫了声,却见他忽然停下,手一挥,季雨寒顺势向后倒去,跌在了地上。 “蠢女人。”他盯了她一眼,转身拂袖而去,竟像是十分生气似的。 季雨寒没敢多作停留,支撑着地慢慢站起身来,抱起那梱芦荟叶,慢慢的往回走。 头好晕,眼前一片昏花,手好痛,好痛,可她已经渐渐感觉不到了,痛的麻木了吧……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已暗下来。她跌跌撞撞的踏进啸风山庄的后门,却被脚下的一小块石头绊倒,挣扎着坐起来,再也没有力气,背靠着墙边休息。 身上的衣衫许多都化作布条绑在身上,夜幕拉开,这里好冷好冷…… 忽然之间,又觉得很迷茫,她的芦荟,能够治好靖雪的伤疤吗?若是不能,又怎么办? 那杀手终究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她怕风靖寒责备她。 她的手,正如杀手所说,再不擦药,只怕是要废了吧? 可是有谁会在意呢? 能将芦荟背回来已是她的极限,此时此刻,她感觉快要撑不住了。 季雨寒抬头,望进寂静的夜空,看到了熟悉的北斗星,闪烁!慢慢扩大! 好想睡觉,头好晕,身子好冷……季雨寒闭着眼模糊的想着。 风靖寒去看过了靖雪,人已醒来并无大碍,问清楚原因,只说是两人散步,偶然发现了那处房子。而她自己不小心一脚踩滑才摔了下去。 季雨寒倒是没来雪韵苑,大约自己今日吓到了她,此刻不敢来了。 他站在寒清苑门前,朝梅沁苑方向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忽然又想起幽井阁一事,风靖寒顿了顿,抬脚进了寒清苑。 刚踏进寒清苑大门,他猛地侧身,躲过了身后快速飞来的一只暗器。 暗器是一支梅羽飞镖,哐一声,稳稳地钉在门框上,上面竟挂着一张小纸条。 风靖寒面色凝重,见不远处晃过一个身影,已闪入夜色中。 他取下暗器上的字条,展开一看。 ‘季雨寒快死了,速去寻她。’ ……… 风靖寒快速返身,往梅沁苑赶去。 秋分备好晚餐,又往苑门看了看,夜色已晚,怎么姑娘还未回来。 晨起,季雨寒说去雪韵苑找三小姐,午间不回来用餐,可这么晚了…… 正想着,见庄主进了来。 “她人在哪?”风靖寒踏进来第一句便问道。 立夏迎上去:“姑娘今日未回,应是在三小姐处。” 风靖寒一瞬间只觉心弦绷紧,半月前毒蛇一事似在眼前,方才纸条上的内容浮入脑中。 她在哪,出了何事? 迷迷糊糊中,季雨寒恍若听到有人在叫她,是立夏和谷雨的声音,她一日未回去,她们是出来找她了吧? 不止她二人,恍若还有几个人…… 人声越来越近,直至火光出现在她面前,季雨寒抬起眼,看着眼前,严肃冷冽的风靖寒。 他的后面,几个家丁举着火把。 她看向他,已经看不清楚,泪水模糊了视线,只剩下他无比巨大的光影在跳动。 她没有擦眼泪,因为手痛的不能动弹,也没有丝毫力气。 就这样,互相对望了五秒。 风靖寒发现她,才松了一口气,应是躲到角落处藏起来了吧。 他走过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还不回去?要多少人为你担心?” 他的确是有些生气的,她好好的,倒叫自己担心。 在他的世界观里,并无女人需要哄这一说。 是呀,这么多人,半夜出来找她,兴师动众。 他的身子挡住了大部分火光,季雨寒低下头,已提不起丝毫力气站起身来。 见她没动,风靖寒伸手拽住她手臂拉了她起来,恰好,他拽住的,是她受伤的左手臂。 原本痛的已有些麻木的手臂,经此一扭,瞬间一股新的疼痛袭了上来,今天,这已是第三次了吧?她已经习惯了,不呼痛,不反抗,不求救,不示弱。 周围似乎瞬间寂静了下来,她似乎听到手上伤口裂开的声音,立着脚,头昏沉的想着。 风靖寒松开手,季雨寒未站稳的身子,支撑不住的往后坠了下去。 她仰躺在地上,看着漫天的星光,好远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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