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柯也喜欢将长链吊坠叼在嘴里,牙齿咬住,讲话时微微歪头或挑眉,一身野痞的劲儿,特别招眼。

这个习惯谢如潇也有。

谢如潇不信宗教,但?他?有个十字架吊坠,是相依为命的爷爷留给他的。

坠子纯银质地,截面整齐光润,拴在一条长链上,心情好时谢如潇把链子绕在手腕上当装饰,心情不好时他就把吊坠叼在嘴里,用?牙齿咬着,一言不发。

微冷的金属光亮同他?沉肃的眉眼相映衬,清爽的黑色寸头凸显出五官轮廓,他?眼神倦懒,气质却凶戾,像匍匐在草丛中伺机捕猎的野兽。

常年在老城区窄巷子里晃荡的那些混混都知道?,护食的野狗不能惹,叼着十字吊坠的谢如潇更不能惹,他?们都一样,发起狠来不要命。

秦咿念初中时,窄巷里有个算命的瞎子,靠坑蒙拐骗混饭吃。他?说谢如潇七杀太旺,命格凶险,跋扈得过了头,早晚要背人?命债。

谢如潇当他?放屁,踹翻他?的算命摊,让他?滚远点。秦咿却记在了心上,放学后,她带着压岁钱找算命的瞎子帮忙“破局”,给谢如潇避灾消祸。

瞎子四十多岁,满身汗臭味,抓着漂亮小?女孩的手,一本正?经?地说,你陪我?睡几觉,承了我?身上的金仙之气,保证姓谢的小?孩逢凶化吉。

秦咿不傻,学谢如潇一脚踹翻算命摊,然后扭头就跑。

这事儿她没跟谢如潇提,不敢提,但?是,人?多嘴杂的地方,没有不透风的墙,没过多久就传到了谢如潇那儿。

到底发生了什么秦咿也说不清,她只?知道?老瞎子再没出现过,悄无声息地消失。

后来的一天?,秦咿去给同学送卷子,同学家里经?营烧烤店,生意非常好。透过掀起来的半道?布艺门帘,秦咿看见小?店的隔间里坐着五六个人?。

那些人?年纪不大,明明是少?年模样,匪气却重,叼着烟,露着纹身,一边喝酒划拳,一边荤素不忌地开着玩笑。

其中一个穿灰色帽衫,鼻根处横贴着一枚创可贴,骨相很漂亮,夹烟的手指也漂亮。拴着十字吊坠的长链层层叠叠地堆绕在他?手腕上,黑发黑眸,皮肤却白,整个人?有一种反差鲜明的阴郁感,与乌烟瘴气的环境格格不入。

谢如潇——

秦咿脚步一顿。

那时林赛还是谢如潇身边的小?弟,上赶着给谢如潇点烟倒酒,小?心翼翼地说:“潇哥,我?听说你敲掉了老瞎子满嘴牙,还割断了他?一根腿筋,真的假的?”

“那老东西根本不瞎,”旁边有人?搭腔,“我?和?潇哥堵着他?的时候,他?正?偷看小?女孩上厕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瞎子能偷看?”

“这算重伤害了吧?”林赛缩着肩膀,嘀嘀咕咕的,“搞不好是要坐牢的,秦咿又不是你亲妹妹,一点儿血缘关系都不沾,何必那么上心。”

谢如潇将卫衣的兜帽罩在头上,挡住神色和?表情,秦咿只?看见他?伸了伸手,往桌面上的骨碟里弹烟灰。

之后,一道?疏冷声线响起,秦咿听见谢如潇说:“我?和?秦咿是什么关系,轮不到你操心,你只?要记住一句话——惦记秦咿前,先掂掂自己有几条命,够不够结实。”

说完,他?站了起来,单手掀开另一半帘子,往卫生间走,秦咿躲在半人?高的柜台后,没叫他?看见。

谢如潇刚走,一个短裙浓妆的女孩子酸溜溜地说了句:“谢如潇是不是对那小?丫头有意思?以后我?们叫她嫂子得了,早改口早习惯!”

“程识,你吃醋啊?”有人?笑了声,接着,语气又严肃起来,“背后说几句酸话就得了,你可别脑子一热去找那小?姑娘的麻烦。阿潇亲口说过,他?贱命一条,随时可以为两个人?去死,一个是收养他?的方瀛阿姨,另一个就是在他?生病时给他?削苹果的秦咿。这两个人?对他?来说非比寻常,不是亲情或爱情那么简单,你别瞎掺和?。”

后面,程识又说了几句赌气的话,秦咿没有继续听,转身走了。

半个月后,竺州市入秋,风吹过,树叶凋零,方赢家附近的小?路上铺满落叶。

秦咿刚从?美术培训班下课,她背着大号画夹,快走到小?区安全门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抹裙摆,有人?嗓音软糯地撒着娇——

“阿潇,今晚去我?那儿住,好不好?我?想你了。”

声音有点耳熟,秦咿脚步一顿,在认出程识之前,她先认出了谢如潇。

当时,天?色已经?黑下来,谢如潇半边身子隐匿在没有光亮的地方,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拴着十字吊坠的长链绕在他?手腕上。他?个子高,又站得直,程识不得不踮脚,有些艰难地勾着他?的脖子与他?接吻。

烟雾弥漫飘散,似薄纱,模糊视线,秦咿看不出谢如潇是清醒着还是沉溺着,她不想打扰他?们,放轻了脚步想绕过去

程识忽然说:“阿潇,此时此刻,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秦咿多一点?”

“秦咿就是个小?孩,没长大呢,”谢如潇嗓音很冷,有些不耐烦地说,“我?和?你之间的事,别往她身上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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