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山林坡地他们已经走了五天。

正是九月初,艳阳高照,烈日晴空,本是极好的天气,却因了这年景愈发难捱。

没了树叶的遮挡,阳光从光秃秃的枝丫上肆无忌惮挥洒下来,把本就枯瘦黧黑的人们晒成了焦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片天地少了草木流水的关系,就算是莽莽山林竟也酷热得似蒸笼一般,地下干燥的热气蒸腾上来,肉眼似乎可以看得见丝丝缕缕,蜿蜒扭曲,人踩在上面更是灼热,不少人的下肢都生生被灼得掉了一层皮去。

宋瑾曾经在前世那些孤寂的夜偶尔抱怨苍天对自己不公,此刻她忽然想跟苍天道个歉,起码在那边她没遭过这样的罪。

宋瑾觉得走着走着死了这种事情比较高难,但是她大抵可以做到走着走着熟了。

还没到中午,她都快三分熟了。

“歇了,歇了!”

走到一处枯草比较多的小山坳时,老族长朱万城的小儿子有气无力的呼喊简直如天籁之音一般动听。

宋瑾跟在队伍中,也坐下休息。

她从小的可怜的包袱里翻出一个破旧的水囊喝了一小口水。

高家村人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常进山打猎的缘故,特别擅长利用各种地势寻找水源,这也是朱家坳人尽管有些惧怕彪悍的高家村人,却始终若即若离的跟着人家一个逃荒路线的缘故。

宋瑾这个水囊,连同里面小半水囊的水都是朱万城家给的。

虽然她挟持了高明义,但是宋瑾通过断亲书已经成功把高家村人大半仇恨值成功拉到朱老忠一家身上,在最后关头她还把救走高明义这个人情送给老族长。

尽管有些不愉快,但是没跟高家村闹掰,而且高家村多少还领朱万城点小人情,这也是宋瑾在得罪了朱老忠之后依旧能混在朱家坳逃荒队伍里,并且还分到了点物资的缘故。

如今宋瑾摆在明面上的东西有一个水囊,一件补了几块补丁的长褂子,那是朱万城大儿媳的,拿给宋瑾的时候还颇有些恋恋不舍。

朱草在朱老忠家本来就身无一物,闹了一场这样的风波,她那两件破的快不能穿的衣服直接被张氏给撕吧撕吧丢去深沟里,曾经用过的破碗叉也直接摔碎。

想到如花似玉的春芽就那么让人家给拉走,张氏这辈子做个有钱人家丈母娘的美梦彻底破灭,对朱草仅存的一点伪善也被彻底撕开:“吃你娘的粪咧,都断亲了,那就断得干干净净,我宁可没生过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白眼狼,以后再敢来我们家,打断你的狗腿!”

宋瑾低垂着头并没有顶嘴,尽管他们是在逃荒,甚至发生了吃人现象,但是社会秩序并没有崩坏,原本的公序良俗仍在,断了亲也不能否认张氏是她娘亲的事实,张氏可以骂她,宋瑾若是顶嘴就是不孝。

当然,宋瑾可以做出的让步也仅限于那些“亲人”们口头上的便宜,骂她她又不会少块肉,反而更有利于她装可怜。

其实张氏是很少这样癫狂的,可见朱春芽在她心中地位之高。

可惜在朱老忠这个大家庭里,张氏因为连生三个丫头,也是地位最为低下的一个,朱建强拉走朱春芽时她大声喊着:“娘救救我,我不想去!”

张氏嗫嚅着嘴唇,直到朱春芽没了踪影都没敢吭一声,此刻却能这样对着朱草这个同样受尽欺凌的人各种恶龙咆哮。

可见也是个欺善怕恶的。

朱万城听见就连素来老实木讷的张氏都对阿瑾破口大骂,只能叹了口气把她叫到他们家露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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