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色的空气中,弥漫的不只是由腐败垃圾散发的沉闷气息,更有那浓重到几乎令人窒息的香水味,二者相互交织,构造了一种错综复杂的嗅觉景象,让人难以用言语完全描述。
而在这双重味道的笼罩下,还隐藏着一种更为令人不悦的屎尿味,它像是从某个阴暗的角落悄悄蔓延开来,为这夜晚的跳蚤街增添了一抹更加真实的底色。
这,就是属于跳蚤街的夜晚,它的气味独特而鲜明,既有腐败的沉闷,又有香水的浓重,还有屎尿的恶臭;充满了生活的琐碎与复杂,也透露着这个城市最真实的一面。
一盏盏高悬的路灯,矗立在街道的两旁,橘黄色的光亮,驱逐了周围不断侵袭的黑暗,照亮了街道上的每一处角落。
每盏路灯都只照亮一方,不给行人指明前进的方向,无论你选择哪个方向前行,走过这盏灯,总会有一盏新的灯在前方为你守候,为你照亮下一段路,让你在黑夜中无需惧怕前方的未知与黑暗。
色彩斑斓的街道上,来自不同肤色、不同种族的人们穿行其中。他们的服装形形色色,打扮五花八门;那些络绎不绝的身影,朝着他迎面而来,又与他擦肩而过。
柯铭只需从那些黑白分明、黯淡无光的眼睛里,便可以轻易的瞧出,几乎每个人都带着警惕和戒备之意,仿佛危险与死亡会随时降临般。
这是因为生存资源极度的匮乏与稀缺,从而导致了各种罪恶和堕落的滋生。即使是在灯光明亮、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时刻都有可能会发生持刀抢夺的恶劣行径,甚至是杀人夺命的血腥场面。
被疾病、贫穷和肮脏包裹着的跳蚤街,之所以容易滋生黑暗与罪恶,是因为贫穷迫使生活在贫穷环境中的人们没有了生活的保障,因为贫穷使他们绝望,使他们堕落,逼迫他们走向罪恶的深渊。
他们的灵魂,在生活的重压下变得脆弱不堪。在生命的威胁面前,他们不得不做出一些违背良知的选择。然而,在这些看似堕落的行为中,却隐藏着他们对生活的无奈与抗争。只有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的灵魂才会被自私与欲望所吞噬。
为了抄近路,柯铭钻进了一条僻静深邃的巷路里,他目光所及之处,晾衣绳纵横交错,犹如密集的蜘蛛网在半空中悬浮;接着便是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生活垃圾在墙角处堆成了一座座小山,贪婪的苍蝇和狡猾的老鼠正在忙碌地觅食。
“嘎嘎嘎嘎嘎嘎嘎……”
几只乌黑发亮的乌鸦高居电杆之上,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这位贸然闯入的人类,它们发出刺耳的嘎嘎叫声,似乎在发出警告。
柯铭眼前这条狭隘而弯折的巷子,就像是一节断裂的空间,前后皆是明亮而喧闹的街道,唯独这里面漆黑一片,似乎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正如他所预感的那般,那些躲藏在暗处的视线主人,在静静地等待着未知的猎物主动上钩。然后,他们会像嗅到血腥的豺狼,贪婪的攻击猎物,撕咬猎物,干掉猎物。
突兀,一只另类的乌鸦扑打着翅膀,轻巧的落在柯铭肩膀上,用一双绿幽幽的眼睛看着他:“那些阴暗隐秘的角落里,潜伏着一群凶残嗜血的吸血鬼,他们正在静候猎物主动送上门,一旦猎物被他们盯上,噩梦便开始了。”
它的语速极快,嗓音尖锐而沙哑,“当然,如果是您的话,猎人和猎物之间的角色,必然发生转换。但您没必要为此招惹这个古老而神秘的种族,我相信您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显然,这只乌鸦是由鸦人所变,而且它认识面前的跳蚤之王,否则绝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说出这番话。
柯铭默不作声地将右手伸向裤兜里,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递到乌鸦的面前,并对其低语:“去帮我暗中调查一下暗影摄理会在上城区的几处重要据点。事成之后,另有重酬。”
乌鸦的瞳孔微微一缩,短暂的思虑片刻后,它伸出爪子将柯铭手中的硬币拿走后,便拍着翅膀飞向了远处,一转眼便消失在茫茫夜幕中。
柯铭站在原地,凝视着乌鸦离去的背影,旋即他又撇头望向面前幽暗逼仄、充满血腥味的巷子,眉宇间浮现出几丝冷冽,随即便继续迈开步伐,步入黑暗。
而藏匿于黑暗中、静待猎物到来的吸血鬼们,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们凝视着前方,伺机而动,那些充满恶意的眼神,像冷酷的刀刃,锋利而无情。他们静静地等待着,身体紧绷,仿佛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倏然,柯铭脑海中闪过那个可爱乖巧、却又调皮捣蛋的身影,而他刚迈出的脚步,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接着他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柯铭折返于灯光璀璨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诉说着夜晚的喧嚣,层层叠叠的招牌从楼宇间伸展出来,悬浮于夜空中,闪着永不停歇的霓虹。
走到一处三岔路口时,他钻进了右侧的臭鼠巷,巷子里破旧肮脏的楼房挨挨挤挤,混着各种垃圾和旱便公厕的味道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鼻孔之内。
住在这条巷子里的是穷人中最穷的人,是工资最低的工人,同时还掺杂着恶棍,小偷和那些无家可归的乞讨者。
柯铭屏住呼吸,快步穿行,脚下坑坑洼洼的地面,蓄积着浑浊不堪的污水,稍微不留神就会踏进其中,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几滴灰色浑浊的水早就溅到了裤脚上。
蜂巢路,172号。
柯铭驻足在一栋门牌上悬挂着‘裕丰木业公司’的大楼前,此时底层的一排店门紧闭。
他抬头望去,三楼的某个房间亮着灯光,透过窗户瞧见里面人头攒动,以及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时不时的还爆发几句愤怒的咆哮声。
柯铭先是掏出手机,给牛头人酋长打了一通电话,简单的吩咐几句后,便直接挂掉了。
旋即,他走到店门前,直接一拳轰开了面前的防盗门,随后踏步而入,随手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支,抬指点燃。
他一边抽着香烟喷云吐雾,一边登上楼梯朝着三楼走去。在他上到二楼台阶时,撞见了一群手持冷兵器的盗木贼以及公司聘用的打手冲了下来。
可当他们瞧见面前的闯入者——是嘴里叼着香烟的跳蚤之王时,一个个原本狰狞凶恶的面目,顿时变得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柯铭毫不在意这些不入流的小角色,只要他们不蠢到主动凑上来,他是不会刻意的欺负这些穷人——毕竟他们也是为了维持生计、而被迫干些令人不齿的勾当。
他云淡风轻地吐着烟雾,漫不经心地踏着脚步,视若无睹地望着前方,对面挤成一堆的盗木贼与打手们见状,吓得纷纷向后倒退,胆小者更是直接丢掉手里的武器,就差跪地求饶了。
很快,他们便自觉的靠着墙壁背手站立、或抱头蹲伏,为跳蚤之王让出了一条通畅的过道,手中握着的武器也在几名胆小者的领头下,全都丢在了脚边的地上。
柯铭佯装镇定,忍着笑意,不疾不缓地从他们面前穿过,继续朝着三楼迈步而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仓皇奔跑的脚步声。
当他独自来到三楼时,一名穿着名牌西装,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且油光锃亮的中年男子惊惶不安地站在他的对面。
他的双手握着一把UMP9冲锋枪,且对准了屋外的人。一旁的红木桌上还放着一把S12K散弹枪,是一把连喷,五发散弹的容量。
但他却迟迟没有开枪,因为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射出去的子弹,能够命中对面的跳蚤之王。
毕竟对方是拥有非凡之力的能力者。
柯铭若无其事地抽了一口烟,慢吞吞地吐出烟雾,旋即开口:“你把枪放下,我们可以谈谈!或者直接朝我开枪,然后我以正当自卫的理由,送你去地狱。”
中年男人略做迟疑,接着缓缓的将枪口朝下,但却未离手,时刻保持着战斗姿势。他脸色凝重地问:“你想和我谈什么?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任何交集。”
“难道这不是你的错吗?”柯铭耸耸肩,语气随意的说,“你在跳蚤街经营买卖,可却从来没有向我缴纳过保护费。”
中年男人眯起眼睛,语气像是很不确定:“你是特意来谈这件事的?还是来强行收取保护费?”
“我只是随口一提。”柯铭慢悠悠地,转开了话题,“你是一个黑心的商人,而且在跳蚤街害死了不少条人命,这件事你打算如何解决?”说罢,他便走到另一张沙发前坐下,双腿自然交叠,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没有逼迫他们任何人。”中年男人脸色涨红,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描淡写,“况且我事先支付了丰厚的酬劳,但他们却没有完成我交代的指定目标。”
柯铭只是耸了耸肩膀,作出了旁观者的姿态,出言反驳:“你一定没有告诉那些盗木贼,那片森林是树精怪们的领地。否则你给他们再多的钞票,他们也不敢伸手去拿!”
“你想要怎么解决?”中年男人的声音明显多了几丝起伏。
柯铭依旧和颜悦色地对他说:“我给你两个选择,其一:你主动把所有的财产都交出来,我放你一条活路。其二:你可以选择开枪反抗,然后我连你的财产和小命一并拿走。”他祭出危险的温和语气。
中年男人惊讶的望着对面的跳蚤之王,震惊得好半响说不出话,他的声音由低而高,渐渐地吼叫起来:“你这不是强盗逻辑吗?”
“谁让你是黑心的商人呢!”柯铭的语气变得更加温和,却掺入揶揄的意味,他随即又加了一句,“我就是算强盗,那也是侠盗。”
中年男人脸皮下面一条条隆起的筋肉不断抽搐着,他眉头紧锁,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警告般的叫嚣道:“我身后可是有人罩着的。我已经提前打过电话了,他们马上就会赶过来。”
“在跳蚤街这一亩三分地,谁也罩不住你。”柯铭脸上的神色依旧淡然自若,没有任何波澜,语气却添了几分锋芒。
中年男人拔高音调,刻意强调道:“他们可不是一般人,都是和你一样的能力者。甚至他们当中还有畸形的病变者和变种人。”倏忽,他露出一副息事宁人的嘴脸,话锋一转,平心静气地提议,“我劝你就此离开,我可以既往不咎。当然我也会适当的上缴一笔所谓的保护费,不让你白跑一趟。”
“你还挺圆滑的。”柯铭伸了伸手,摆出邀请的姿势,示意对方坐下来慢慢谈。
中年男人犹豫片刻,旋即放下手中的枪,坐到对面的沙发上,他露出些许笑容:“毕竟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没必要闹得剑拔弩张。”旋即他慷慨的许诺,“你说个数,只要不是太让我为难,我立马打开保险柜,双手奉上。而且以后的每个月,都会有所表示。”
柯铭却不接他的话茬,反而嘲讽道:“可你是黑心的商人,而且不是一般的黑。”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讽刺。
“这年头,心不黑,怎么赚大钱!”中年男人并不生气,紧接着泰然自若地反问,“你敢说,你的心就是干净纯洁的?”不等对方回答,他又加上一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否则我会笑出声的。”
在一番交谈中,柯铭顿时觉得面前的中年男人还挺有趣的,虽然长了张奸猾的嘴脸,但言谈之间却丝毫没有那种市井小民的猥琐感,更像个精明强干的企业家,让人无法讨厌起来。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