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们忙活大半天,只逮住你们两个王八羔子。你小子再大喊大叫,搅扰老子的酒兴,索性给你一刀!”

远处吃酒的人接他的话茬说:

“丁老三,他就要死的人,何必计较呢?积点德吧。”

“积德?依老子的意思,冲进那小镇,一咕噜全捉拿了,到咱这儿好歹沾一点功,换下这身丘八军装。”

另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

“做你的大头梦罢,你丁老三能捞一官半职也不等到这时候。谁不知道你个倒霉蛋,剿匪奋勇当先,二十几年来,每回一个首级,早千户大人了。可你一个首级都没有捞到。”

捕盗以首级计算军功。

官兵拿平民百姓冒领军功,经过一个村子,像割韭菜似地将村民的脑袋全割了,时称“雕剿”。

即便如此,丁老还是没割一个首级。

丁老三说:

“操他妈的王八羔子,这回派到京畿捕盗,不是皇庄,就是权贵庄园,想捞一个首级比以前更难了。老子不信这回沾不上边,这人是老子最先发现的,上司就是瞎了眼,也不能不给老子上一功。”

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说:

“你没见那小子穿得无比光鲜?没准是大大有名的强盗头子,不知道多少人摆在你前面要分他的首级呢!”

先前接茬的那人说:

“听说镇子全都是达官贵人,你竟想从那儿捞功劳,可见二十几年没有长进,也不全是上司不长眼,是你自己不长眼。”

钱宁对当兵吃粮的人颇为了解,听一阵子就知道来龙去脉。

丁老三对他关心,是因为第一个发现他,这份功劳该有他的份。

他提一口气说:

“丁老三想当官吗?听我吩咐,我保你当上百户。”

百户是六品官,对一个丘八来说是大官了。

丁老三一愣,忽然放声大笑,回头对那伙吃酒的兵丁说:

“你们听听,这小子想保我当百户呢!”

钱宁用最后一口气叫道:

“老子是锦衣卫钱宁,刘太监的人!”

说罢又昏过去了。

他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身上的伤口让人包扎好了。

一个顶盔贯甲的将军守候在一边,见钱宁醒来,便问:

“下官河南参将卢孔章,请问大人如何称呼?”

钱宁有气无力说:

“拿碗水来喝。”

卢孔章忙叫人拿水服侍他喝下去。

原来众人见钱宁跟强盗在一块儿,都不信他有正经有来头,只顾吃他们的酒。

丁老三在军中效力二十几年,一直不走运,一颗首级也没捞到。

没有军功,现在仍是丘八。他常叹时命不济,但一有机从不放过。

钱宁自报名号后,别人将他的话当屁话,而且也不愿深夜惊动上司。

唯独丁老三最先发现钱宁,也可以说是他捉拿的,所以十分珍惜这次机会,便去向上司报告了。

他拽来的虽然是个低级军官,也比较有见识。他见钱宁相貌堂堂,不像强盗,也向上报告。

他叫来的千户,见钱宁身上带的腰牌,认得是出入皇宫的人。

因为带腰牌的仅限于朝参的文武官员,锦衣卫当驾官,入宫效劳的教坊司乐工,此外官再大也没有腰牌,也不需要。

千户忙叫来军医给他包扎伤口。

带兵擒拿刘氏兄弟的河南参将卢孔章过来,还没来得及将钱宁抬出牢子,钱宁就醒过来了。

钱宁喝水后精神好多了,人还在地板上横着,架子先端起来了。

“谁最先将这事上报?让他来见我。”

卢孔章见他这架势,不敢怠慢,忙吩咐下去。

丁老三被叫到钱宁面前,趴在地上,心里忐忑不安,不知是祸是福。

“卢参将,将这人上报提升为百户,我答应他的。其他有功的提升一级。兵部我自去料理。”

卢孔章还不知道钱宁是何方神圣,可一个在宫中出入的锦衣卫发话,他也不敢怠慢,于是忙吩咐下去。

丁老三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捣蒜般向钱宁磕头。

“省点力气,好去向你家祖墓磕吧。”

那姑娘凑到钱宁面前说:

“这位大哥,你以前给我好多东西,现在怎么不理我了?”

钱宁瞧她一眼,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忙问卢孔章:

“谁将她弄进来的?”

卢孔章也不知道,旁边有人说:

“这女子见拿住大人,就自己跟着来的,她脑袋有问题,问她什么都不知道,就跟大人关在一起。”

钱宁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他回头苦笑着对卢孔章道:

“卢参将,她要是损伤一根毫毛,这儿的人,连你我在内,恐怕都得诛连九族。”

这女子就是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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