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刚至,苏礼榕起身伸了个懒腰,抛下一句“累了,我先去休息了”,便径直离开。

鸣秋只静静地坐在那儿看医书,因是第一日开义诊,前来瞧病的人并不多,有些病人甚至与莺米谷毫无关联,不过是被夏日的暑热所扰罢了,故而并不忙碌。

苏礼杭唤了一声“姐姐”,然而苏礼榕仿若未闻。

他霍然起身,正欲迈步去追,鸣秋却出言阻拦道,“坐下罢。”

苏礼杭稍稍一顿,并未听从鸣秋的劝告,毅然决然地追了出去,鸣秋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埋头看书。

“姐姐!”苏礼杭一路追着苏礼榕,而苏礼榕走的也不是回家的方向,他忙问道,“姐姐,你要去哪?”

苏礼榕见人追过来了,笑道,“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想像小时候那样,我走到哪儿,你就追到哪儿去吗?你姐姐我都已二十好几的人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再像跟屁虫一样跟着我了。”

“姐姐。”苏礼杭到了跟前,说道,“义诊之事是奶奶的安排,你不应该……”

苏礼榕不厌烦地打断道,“不应该什么?我只不过喜爱自由罢了,奶奶管着我,娘管着我,难道你这个弟弟也要管着我?苏家那么大,没有我又怎么样?不还有你,还有姨娘家的那些堂姐堂妹们,她们虽不在城中,但个个都是镇守一方的圣手名家,哪一个不比我强?为何非要我来做这些劳心费神的事情?”

苏礼杭哑言,姐弟俩年龄相差六岁,儿时由于奶奶和母亲终日忙碌,姐弟俩便由父亲照看。然而,父亲性格恬静,整日深居简出,埋头操持家中琐事,对他们疏于管教。他自幼便喜爱跟随姐姐外出游玩,渴望见识外面的广阔天地。十二岁那年,他邂逅了师父,遂与奶奶和母亲商议外出行医,追随他所敬仰的神医沛谯的足迹,云游四方。如今,姐弟俩的感情似乎因长久的分离,变得淡漠了许多。

他不知姐姐在忙碌何事,也不晓得姐姐如今变成了怎样的人,于是询问道,“姐姐,你可曾留意过千金医馆门前的对联写的是什么?”

苏礼榕微微一怔,甩了甩手,道,“不知道,我向来不喜欢去医馆。”

苏礼杭道,“唯愿世间无疾痛,何妨架上药生尘。”

苏礼榕冷笑,“真是好笑,世间怎会没有疾痛?伤风伤寒、五脏气逆等寻常病症,每日便有数十人求诊,小到脱臼,大到骨折,每日也有三五人,更遑论其他疑难杂症。这世间千千万万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自己的伤痛。倒不如实实在在地书写妙手仁心、悬壶济世,来得更为实在、大方。”

“姐姐,我们苏氏世代行医,应以拯救百姓的疾苦为志向。”苏礼杭的语气愈发沉重,也仅此而已。

苏礼榕冷言道,“且慢,这是你们的志向,并非我之志。我厌恶当大夫,厌恶为了那些与我毫不相干的人的身体而殚精竭虑。弟弟,你若想当大夫,就好生坐诊,我坚信以你的能耐,假以时日,必定会与奶奶或母亲或姨娘们一样,声名远扬通州,乃至名扬镜国。我乏了,要歇息,莫要阻拦我,否则我明日便不来了。”

苏礼杭叹息,苏礼榕脾气古怪,让人捉摸不透,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医馆,一屁股坐了下来,双眼空洞无神。想到家中花园里发现的莺米谷,想到柳喜喜那意味深长的话语,想到今日义诊背后的缘由,还有姐姐对待行医的态度,这一切就像一条条错综复杂的丝线,在他的脑海中交织缠绕,让他心中仿佛有一股郁结之气,久久无法消散。

“苏家公子,若是身体不适,还是先去歇息吧。”鸣秋看到苏礼杭进来的那一刻,便发现了他的异样。

苏礼杭微微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向鸣秋问道,“鸣秋姑娘,你因何而学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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