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两浙路制置使谭相公到!

苏武慢慢打马走在这杭州城的大街之上……

这杭州城,二十万户,只看这街道之宽敞,鳞次栉比之店铺楼宇,那白墙黛瓦飞檐翘角……

可见其昔日繁华之景象,更也可见昔日里这里的人生活的场景……

却是眼前,一片萧瑟,街面冷清到了极致,商业活动全部停止,街上除了贼人的尸首,不见旁人……

这百万之贼,给这座二十万户人丁的繁华大城带来的打击,已然不可想象!

但苏武也知道,这里毕竟是两浙之中心,乃至江南中心之一,只待贼祸一过,要不得几年,这里就会恢复往日繁华之景象……

杭州城为何如此繁华,只因为这里,水路也通,陆路更通,更还通海路。

北宋一朝,海贸极其发达,这不仅是说东亚的海贸,更也说南亚、西亚,乃至地中海,欧洲……

北宋海贸之发达,能到得什么地步?

福建泉州之地,能有好几万的外国人常住,那里各种教派的教堂林立,什么祆教、婆罗门教、景教、清真……

那里更还有久居的外国人在当地成为大族,其中蒲姓为最,甚至有泉州蒲半城之名。

也是这蒲姓大族,在南宋灭亡之际,在当地倒戈不说,还割据城池,成为蒙古人的帮凶,帮着追杀南宋皇族……

这个蒲姓人家,也在后来朱元璋复国的年代,被屠戮全族……

苏武想起这些,不免也是知道这杭州城里,其实也有不少高鼻深目的外国人。

不免还想,此时大宋之天下,六个市舶司,也就是六个“海关”衙门,分别是广州、杭州、明州、泉州、温州,最后一个便是京东密州,密州算是其中凑数的,也是唯一一个北方市舶司。

六个市舶司,其中三个,就在两浙,杭州是中心之地,杭州海湾里,若是无有这场乱事,那也是海船林立,远比山东之地多得多。

至于明州,其实就是宁波,温州就不必多言了,这两个地方,还都在杭州附近不远,明州更与杭州在一个海湾之中。

这两浙之地之富庶,不仅因为江南鱼米之乡也,也还因为海贸之发达。

这个时代海贸能带来多大的财富呢?

往前推几十年,庆历年间的数据,六个市舶司,一年海关税收就有一千九百七十五万贯,这仅仅是海关税收,还有给商人带来的贸易利润,乃至城池里的商税,那更是天文数字……

别的不说,就这份海关收入,哪怕一个女真人头价值四百贯,也够买下所有女真的人头了。

苏武打马在杭州的大街上,想着这些,他在想什么?

想的自然是钱,当然,也不是想着海贸之事,海贸自有人去做,苏武一时半刻还真插手不到这些生意上来。

但就看眼前这萧条的杭州城……

苏武想的是……买买买!

这城中,越是大户,此时越是人丁不多,死伤惨重,所有商业上的关系网,上下游,其实都被破坏……

买什么?

自是买房屋,买地皮,此时来买,价格必然低到不可想象,几乎就是白菜价。

不是苏武有意要发这战争财,而是苏武需要大量的经济来源,江南两浙去京东两路,水路也行,海路更便,虽然看似相隔千里,其实就是沿海“毗邻而居”。

发展之道,便也不必局限一地,这杭州也好,越州绍兴也罢,都在贼寇肆虐之下,正是抄底的时机,与其让别人来抄底,不如让苏武来抄底。

再加上如今苏武在江南之名望,乃至苏湖之地豪富人家的人情。

这事,越发可做。

但苏武自己,没有那个时间空间来做,自就要寻人来做,留大批人手在此,杜兴先干起来。

至于这件事到底交给谁?

善于经营的扑天雕李应,再合适不过。

这种事,还是得父老子弟来行,父老子弟有根,有家族亲眷,更好掌控。

再想这杭州之地,将来也要来个知府相公,这位知府相公也很重要,如今是童贯打下了杭州城……

自不用说,童贯当操弄其中,此人必也是蔡京王黼朱勔等人的对立面。

苏武想来想去,只要这些事都妥当了,这杭州越州等地的抄底大计,必会给苏武带来不可想象的利益……

什么造肥皂烧玻璃,与这种事比起来,那真是不可相提并论……

马上就得干,明日开始就得让杜兴带人着实来干,先去杭州府衙,府衙里有存档资料,也要控制在手,土地与宅邸地契之类,在官府里都有存档,只需要“按图索骥”,事半功倍。

只要愿卖,那就愿买,价格只看怎么谈,眼前之杭州,至少已是十死其五,人心早无,怎么都好谈……

哪里来的钱?苏武此时手中还有不少,后续的……

苏武也不急,先把童相公迎到杭州府衙里来,府衙已然改成了皇宫,先让军汉们把那些僭越之物都收拾一下。

大事之前,先开小会。

苏武与童贯两个人的临时小会议。

童贯之喜,就在脸上,便是进了府衙,还当真好好把这“皇宫”参观了一番,边走边说:“沐猴而冠也……”

苏武也笑:“小贼之辈,野心甚大,不免贻笑大方……”

童贯双手背后,笑着来看苏武:“你说……此番报捷,该如何与官家去说?”

苏武只道:“实事求是去说即可……”

童贯点着头:“实事求是也是应该,其中门道,你也当学,晚间啊,我亲自执笔来拟,你呢,在旁看着……好好学一学其中门道……”

“多谢枢相……”苏武点头答着,兴许也真要学,说话是门学问,实事求是也是门学问。

童贯已然就来问:“子卿啊,这城内约莫有多少钱粮之物?”

苏武还真“约莫”了一下,也就是各处存放钱粮的地方,都去看了看,便也来答:“钱财之物,那些金银布帛之类,全加在一起,约莫有一千万贯上下,粮食一时算不清楚,但三五十万人吃一年,当是不在话下……”

童贯眉头一皱:“怎的只有一千万贯左右?”

苏武其实也颇有些失望,就这么全城去抢,这杭州城,也不可能只抢得出一千万贯之数,翻上几倍才是正常……

苏武想了想,答道:“许是那方腊临走之前,带去许多,只管再追到方腊之所在,兴许还有一笔巨款……”

二人之间的小会,便是话语直白得紧。

童贯点着头:“粮食带不走太多,毕竟这满城之人也要养活,还有周遭州府也要赈济,不能真把百姓都饿死了……但这钱财……”

童贯说到这里,脚步微微一停,便也来看苏武。

这是考验吗?显然不是,这是商议。

苏武只管来说:“各部出了力气的,抚恤赏功之类,自当先给,当是大手笔。至于如何分一分,倒也不必太多……”

苏武此时,已然是谋大事的层面了,大手大脚的念想不适合此时与童贯之间的商议。

童贯只问一语:“你拢得住他们吗?”

这个问题,显然很有深意。

拢不拢得住,就是各部之人,服不服他苏武,能不能按照他苏武的想法来办事。

财帛动人心,按理来说,这般打破杭州城,那城内之兵,应该到处在抢,此时此刻,却是被苏武提前之军令,只把这些钱粮之处都一一控制。

这已然就算是拢住了……

接着要做的,那就是赏功与抚恤,升迁之类的,在童贯在苏武,钱财也一样。

怎么让各部都不生嫌隙,都安然接受,这也是门大学问。

苏武点了头:“当是拢得住。”

童贯一脸欣慰:“那再好不过。”

说完此语,童贯接着迈步去走,又开口:“剩下来的钱呢?你准备如何处置?”

苏武等的就是这话,只答:“运往汴京,那是万万不可……”

那当然不可,这个时代的巨量钱财,可以藏在家乡家族里,但童贯可没有家乡家族可言。

但一定不可以运到京城童贯的宅邸去,为何?

因为这需要大量的车驾人手来运,这是瞒不住人的,若是这么多东西往童贯的宅邸去运,那真是东京城里最大的热闹了,只怕整个东京城都要来看热闹,天子都要来看看热闹……

那童贯命就活到头了。

“自是不可往东京去运,你继续说说就是……”童贯也在皱眉。

这钱有时候也是麻烦事,当然,也万万不可能把这钱直接交给苏武……

苏武便答:“枢相,如今,这杭州之地,土地屋舍贱得了最低,既然钱动不得,不若就买东西,都出去……”

苏武也不打算与童贯藏着掖着,这事,还得靠童贯来办,有时候,道理很简单。

这钱,童贯不可能直接都给了苏武,童贯也不是那品格高尚之辈,把钱都上交朝廷,那这钱自然就要有去处……

那自然都是以童枢密的名义来运作,只要运作,童枢密自然也要人手来帮他运作。

至于这钱,最后到底属于谁……

其实不重要,钱数大了一定地步,必然不会属于某一个人,只会属于一方势力,或者一方组织。

谁代表了这方势力或者这方组织,这钱自然就属于谁,确切来说,是属于谁来管理运作。

现在,童枢密来代表,那就是童枢密的名义来运作,将来,童枢密失势了,或者去了……

反正,苏武深刻明白其中道理,这笔钱,好说……

还有一个道理,这钱生出来的利益,属于谁并不重要,给谁用才最重要,这钱,还能给谁用呢?

别人兴许也能用上一些,但其中大头,不给他苏武用,还能给谁用?

此时,苏武也不可能瞒着所有人,把这些钱搂到自己口袋里,但,搂不搂,其实区别不大,真去搂了,反而得不偿失。

童贯脚步慢慢在走,脑袋里也在想,却是一语来:“买下这么多产业,便要大量人手来经营……更要信得过的人手来经营,否则,那也是面饼打狗去……”

童贯历经世事,那也一眼就看透其中,这朝廷也好,私产也罢,一旦不在自己亲手握着,看不住,都是白搭。

上位者,有上位者的视角。

苏武只管来言:“下官愿承此事……”

“你?”童贯脚步又停,来看苏武。

苏武也不慌乱,只道:“若是理不顺,下官赔出来就是!”

苏武直接给个兜底方案。

童贯眉头一松:“那倒是也可,子卿啊,你本也知道,朝廷正是缺钱之时,枢密院里更是捉襟见肘,来日要起大战,这钱缺得紧呢,你说要买土地房舍,这倒不是不可,毕竟钱出去再生钱,最好不过。但你也要知道,到时候要用,当也就要有才行……”

“下官知晓,那这事,下官就承下来,来日起大战,下官自也在阵前,无钱岂不是用命去说笑……其中利害,下官铭记在心。”

苏武直白非常,就是要把这事争到手来,可不止是眼前杭州城内的,还有方腊带走的,不止是杭州的钱财,还有州县五六十个……

这笔巨款,就是一个巨大的基金,这差事可不简单,承接在手,其中利益,更不必多说……

童贯终于认真点了头:“好,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此事,就允了你,你可办好,万万不要办砸了。”

“遵命!”苏武点头。

如今,局势大不同,就看历史,往后之战,刘延庆能临阵而逃,而种师中却因为赏赐不继战死。

两人本都是战功而起的西北悍将,头前也都是生死战场上奠定的名望,为何陡然区别那么大?

苏武不免再想,刘延庆其人,与麾下之兵,何以打完方腊,陡然就不善战了?乃至靖康之后,刘延庆之子刘光世,依旧大军在手,却也是表现得一塌糊涂,屡战屡败,却又能次次都成建制逃脱,也混了个中兴四将之名……

而种师中身边,哪怕最后战死,依旧还有亲卫之人跟随不散共同赴死?

兴许问题就出在这方腊之战,刘延庆带兵到江南两浙之地来打过方腊,而种师中没来。

乃至也想……按理说,童贯在这一战之中,其实并没拢住巨量的财富。

换句话说,许也是刘延庆剿方腊,历史上是居首功的,刘延庆本该是军中老大,就当是此时此刻苏武这个角色,刘延庆当是纵兵发了巨量之财富,兵荒马乱之中,都是奋勇敢死之辈,满城乱贼在剿,童贯也无奈何,说不出什么来……

而如今不同了,苏武才是首功,更也是军中老大,他苏武不纵兵,刘延庆也没资格纵这个兵了。

就好比刚才,童贯问一语苏武,城中多少钱粮,苏武是实话实说,其实也能不实话实说,就说五百万贯,四百万贯,有何不可?

童贯又怎么可能一一去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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