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庙祝,杨倏一眼就瞧见了庙祝身前摆着一排与自己腰间无事牌款式几近一样的无事牌,心中感叹道:“这便是那位师兄所说的那座武庙吧。”

庙祝也是一眼就认出了杨倏左腰间的无事牌,掐指道:“公子,这块定玉所护佑的人不是你,长期佩戴有损运道,不知公子从何而来?”

杨倏拱手答道:“多谢道长提醒,这块无事牌是我与同门交易所得,已经佩戴约莫一年时间。”

“原来如此,既然公子与这块定玉有缘,贫道自是应当为公子化去其前主因果,还请公子将定玉交与贫道片刻。”庙祝笑呵呵地抚了抚长须,向杨倏伸手。

杨倏卸下腰间的无事牌,将之递给庙祝,神色难掩好奇:“山下竟有如此人物能化因果,为什么在一间香火并不算旺盛的武庙内做庙祝呢?”

庙祝双手接过无事牌后,口中唱诵着法诀,无事牌逐渐泛起微光,牌面中央隐约有“温越”二字。

“这便是这块定语前主的名讳。”庙祝向杨倏解释道。

“敢问公子名讳?”

“姓杨,木昜杨,单名一个倏字,倏忽之间的倏。”杨倏边说边比划着。

庙祝和蔼一笑道:“公子请稍候。”

语落,庙祝左手轻握定玉,向其注入元力,原本不甚明显的二字,突然间光芒大盛,笔迹明了。而后,右手轻搭于玉面,指尖忽而涌出凌厉的金石气直冲白玉,瞬间,闪耀的字面刀纹凛凛,再下一瞬便完全湮灭。

庙祝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抚了抚须,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右手于虚空一握,一只华美的毛笔便已在手中,随后提笔画符,行云流水。

落名前,庙祝转身询问:“不知公子喜欢何种字体?”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幻梦中何羲笑意盈盈地、温柔地手把手教导“杨倏”写字的场景。

杨倏并不知晓那是何种字体,只觉着字迹秀美,好看极了,在梦中便记下了如何书写,梦醒时常常临摹。

当下庙祝问时,杨倏竟鬼使神差地直接用元力在身前熟稔地写出了已有一丝傲骨之意的二字。

“公子虽然年幼,但甚是博学,连这几近无人知晓的中山篆体都能熟练书写,贫道自愧不如。”庙祝看着杨倏已有几分韵味的字,由衷赞叹道。

杨倏不好意思地拱手道:“道长谬赞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公子不必自谦,只是贫道这字不若公子,着实是可惜了。”庙祝可惜道。

不待杨倏开口,庙祝直接提笔在已经准备好的符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中山篆体的“杨倏”二字。

随着庙祝笔尖游走,淡淡的法则渐渐浮于纸面,隐约有几分因果难言的意味。

虽然庙祝对中山篆体不算精通,但也还算熟悉,更别说杨倏在眼前又写了一遍,不至于不会写,或是忘记怎么写。

但今天着实怪哉!

“杨”还好,只是落笔稍微困难一些,不会让他人觉着笔画间的停顿是自己忘记了这个字是如何写的。

但“倏”字的第一笔,庙祝就已经停顿近一柱香的时间,更加怪的是,随着笔画越写越多,庙祝停顿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最后一笔,庙祝无论如何都无法让笔落于符纸。

仅仅“杨倏”二字,庙祝竟是写了近一个时辰也未能将其写完,齐泰与宋知节等不下去,早就结伴玩耍去了,就剩下杨倏一人继续等待。

虽然此时庙祝手里的笔已经无限贴近纸面,但笔与符纸之间似乎隔着无法翻越的天堑,平时那薄薄的符纸可以谈得上任自己拿捏,随意涂抹,今日这是怎么回事?庙祝难免于心中猜测:难不成我今日惹着哪一位不得了的鬼修了不成?堂堂武庙还闹鬼了?还是,这便是我所寻的大因果!

当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倘若庙祝此时收手,整座武庙或是会立刻化为飞灰!

此时,在一大一小身边站了不知多久的无咎至尊缓缓开口:“竭尽全力!”

庙祝心惊,自己的念力分明没有察觉到开口之人的存在!

虽然庙祝心中疑虑甚深,但在这紧要关头,仍是照着无咎至尊的话将全部的念力倾注于笔,笔锋之上尽是竭尽全力之势。

而一旁的无咎至尊也没有闲着,抓起身旁杨倏的小手,在右手指尖一抹,一滴鲜红、晶莹的血液涌出,一挥手,那滴血便是落于笔尖。

庙祝额间青筋暴起,口中一声低喝,笔尖终于是在符纸上留下刺眼的一笔。

这一笔,直接了当,没有任何阻碍,收笔之时,庙祝被念力余威震退数步,跌靠于殿前的石像上,口中闷哼一声,一丝殷红从嘴角滑落。

终是字成,平平无奇的符纸漂浮于无咎至尊面前,其中接连不断地传出来自光阴长河深处的回声,源源不绝的法则之力缓缓从那鲜红一笔中涌出,流淌于纸面又溢出,最后以铺天盖地之势将整个武定庙包裹在内。

武定庙外的天边霞光大放,庙内钟鼎之鸣不绝于耳,七座神像的神光更加凝实。

庙外行人觉着接连两日天降祥瑞,来年一定是个丰年,大夏定能千秋万代。

庙内香客觉着此乃神仙显灵,更加诚恳地祈祷,求功名利禄,求阖家安乐,求一世一双人,求子孙满堂……

无咎至尊面色微青,但心情却十分不错,一掌推出,直接将符纸打入定玉内部。

霎时,缠绵的因果在定玉与杨倏之间蔓延,定玉上的“杨倏”二字十分耀眼。

但无咎至尊仍是不太满意,指尖微动,一个笔画凌厉的“定”字赫然刻于定玉之上,而后定玉缓缓飞至杨倏腰间,自觉地挂于绦带之上。

杨倏低头打量,发觉定玉更加晶莹剔透,质地更加温润。

此外杨倏还觉着,定玉好似突然间活过来一般,与自己血脉相连、心意相通。

“这个定字竟然还写的像模像样的。”见无咎至尊随手写的定字还算尚可,杨倏在心中诧异道。

一旁的庙祝艰难起身,用掌根将嘴角的血迹抹去后,庙祝眸中道法轮转,手中结印,口中低吟浅唱,一道光印落于定玉之中。

而后才随手掐了一个净衣术,灰扑扑的道袍转眼间洁净如新。

见庙祝差不多收拾完了,杨倏郑重地对其作揖行礼,感谢道:“多谢道长。”

庙祝摆摆手,眼含深意地看了眼无咎至尊,转身对杨倏道:“无妨,公子更应该感谢这位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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