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初歇的辰光之下,天幕澄碧如洗。
永寿宫院中栽种的石榴树抖落满身银雨,细密水珠沁入 "五福捧寿" 的卵石纹样,将圆润的石子冲刷得愈发清晰。黄琉璃的瓦歇山顶折射出粼粼金光,还有晶莹的水珠滴答滴落。
东南角门吱呀作响,一行洒扫宫女踏着湿漉漉的如意水波纹方砖从角门转了进来。其中有一个人与旁人装束格外不同,一身湖青色的素纹旗装衬得整个人有一种持重之态,旁的宫人都只敢跟在其身后。
此人便是春婵,她快走几步入了殿,就见着一幅美人梳妆图。
嬿婉端坐在花梨木绣墩上,珐琅缠枝莲纹镜架支起的水银镜里,映出宫女手持犀角梳篦,将乌油油的发丝拢成紧致两把头的画面。外间巧珠领着宫人捧着丹色的缎彩绣八团花卉袍候在帘外,袍角的连枝纹镶滚用的是内务府新贡的苏绣双面锦,以嬿婉的位份来说,实在算是节俭了。
她轻轻一勾定窑白瓷碟中洇出石榴红的胭脂膏子,点在唇上,余下的便拍匀在两颊。鲜花汁子兑出来的艳泽,果然是芬芳轻薄。
嬿婉从水银镜中瞧见了春婵,轻笑道:“一大早上便急急忙忙的,可是养心殿传了什么消息过来?”
春婵点点头道:“主儿,倒是的确与养心殿有关,是昨夜舒贵妃娘娘去了慈宁宫,等雨缓了,就踩着宵禁的点儿往养心殿去求见皇上了。今日便传出来消息,说是舒贵妃娘娘出来时脚步虚得犹如游魂一般,还淋了雨, 不知道是不是触怒了皇上,得了什么责罚呢。”
“奴婢使人仔细查过了,那话是启祥宫垂花门内值守的宫女太监漏的口风,想来是他们昨日瞧见了贵妃娘娘,有那口风不紧的便糊涂做事了。”
“舒贵妃娘娘与太后娘娘说了什么,与皇上又说了什么,倒是并无半分消息出来。”
嬿婉从剔红漆盘中挑了一只点翠海棠出来,闻言嗤笑了一声道:“平嫔是心大了,还是糊涂了,连自己宫中人的舌头都管不住?”
意欢从养心殿回储秀宫,一路上穿过了整个东六宫,她本就是故意为之,又如何会刻意遮掩?难道其余四个宫室的人便是瞎子哑巴,不曾瞧出奇怪之处来么?谁都不出这个头,偏偏启祥宫稀里糊涂地往上撞。
都是住在启祥宫,却没有从前的金玉妍半分的才智。
春婵笑道:“说起来和妃娘娘入宫更晚些,有皇子也更晚,可大封六宫之时,却是和妃娘娘后来居上地坐了妃位,与娘娘交情也更好些。奴婢瞧着平嫔娘娘心中是憋了些气的,如今只怕是想着再往上升一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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