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五十分。
鹭市，健康堂中医诊所。
足有三十余个患者或坐或站，将中医师林钧的诊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小诊所自打开业以来，这么些年就没这么多人过。
不过！
诊室里面的患者都不是来找林钧看病的。
门可罗雀足以形容健康堂中医诊所平日的正常经营状态。
这要放在平时，林钧还可以回首默念一下诊台正后方高悬的对联聊以自慰——
宁可柜上药生尘，但愿世上无疾苦。
多么地高尚而伟大！
这是多年前林钧理想的真实写照。
自己学医也确实有部分真心是为了拯救苍生。
“行医本就是半积阴德半养家......”
毕业多年的林钧依然对自己大学导师的教诲记忆深刻。
可问题是，现在这局面让林钧难以接受。
别说养家了，平日少得可怜的病患客流以及诊金，下个月的店面租金都凑不齐好吧。
“这些人要都是来找我看病的就好了！”
林钧心中叹气道，摇了摇头便不再理会满诊室的患者，抬眸看向了门外的瓢泼大雨......
“依萍回家找她爸要生活费那天下的雨也不过如此吧！”
“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发了这么久的毒誓！”
初夏的沿海城市鹭岛，连续一个来月打雷下雨。
这是常态，穿过海峡的台风跟往年一样如约而至。
只不过今年雨水特别多，谁叫今年是龙年呢！
“再这么下去，下个月还真的关门大吉，另谋出路了！”
林钧垂头小声嘟囔了一句，犹豫地摸了摸诊台上放着的红塔香烟。
就在他拿起来那一刻，他看见了烟盒侧面平躺着的一根333华子。
无奈的笑容迅速从嘴角爬上了林钧忧郁的眉梢。
林钧随即便放下了红塔，取而代之的是华子被掐在了他的左手食指与中指之间。
这华子不是林钧买的，而是隔壁健康诊所李安全大夫亲自送过来的。
健康诊所是家纯西医诊所。
李安全大夫是一名西医医生。
阴雨连绵的季节，病患特别多。
今天早上这瓢泼大雨，健康诊所里面早已挤得水泄不通。
李大夫一大早就面露难色地找到林钧，同时马上笑眯眯地递上了华子......
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你看这倾盆大雨，病患们都没处躲雨了。
总不能让病患再淋雨，你说是不是。
借你这宝地一用，可否？
林钧本就心善，再加上年长自己二十来岁的李安全大夫为人不差。
一念之下，便答应了下来。
见林钧点头，李大夫马上就将挤在店铺屋檐下躲雨的病患引导进了健康堂中医诊所。
最初进来的病患还友善地朝端坐在诊台的林钧点头示好，不过也就仅限于点头示好。
后面陆续进来躲雨的病患则只顾着自己收伞和轻轻跺脚以去除鞋面浮雨。
本来林钧还琢磨着没准能从这里面捞点患者。
结果可想而知，硬生生地没有一个患者上面来找林钧诊病。
在这个西医当道，中医式微的时代，常态如此。
医术最重要？
先放一边去。
相比起隔壁的李医生，自己还太年轻。
老中医才能稍微吃吃香。
更重要的是，绝大部分人都觉得西医很科学，中医嘛......太玄学。
不然你看看谁家有病人先往中医医院送？
望闻问切搞一套太慢，别耽误了病情......
怎么地也得先抽血验尿拍片子，西医医院走一波再说！
至于头疼脑热的小毛病，还是找个西医诊所拿点西药吃吃比较方便快捷。
再者说了，要是上你中医诊所不得最终拿一堆中药材回家煎煮一番？
每每想到煎煮汤剂，病患多半脑海中会浮现金莲妹妹给大郎哥哥端到嘴边的那碗中药。
大郎喝药了的余音绕耳......
“这还真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林钧又是一阵感叹，深感自己有些胸闷。
同一条街上开诊所，人家忙不过来，自己闲的要命。
更重要的是人家请了三个小护士，白天忙完晚上忙。
自己这边......小护士压根请不起好吧！
也难怪，谁当老板见了这场面恐怕都得肝郁气滞吧！
何况当下诊室里面的空气实在是难受。
半湿不干的衣服霉味，人群聚集散发的汗臭味，甚至更夹杂了一丝丝狐臭......
原本打算淡然处之，可心理与生理双重难受下的林钧最终还是决定起身。
当然不是驱赶躲雨的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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