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婉祺醒来时,润舟早已不在。

她坐在梳妆镜前,让喜燕伺候着梳头,忽而想起什么,偏过头看了眼还未被收拾好的床铺。

昨晚润舟碰都没碰她,那被子下的元帕上头自然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若就这样呈给宫里太皇太后看,婉祺倒是好解释润舟身子有疾,可万一日后润舟如了愿,将她这枚“棋子”一脚踢开……

除了应付宫里,她还得提防着润舟。

既然她已做不得娘娘,横竖都是要嫁给别人,那家世显赫、长相英俊的润舟其实是个不二人选,他敢想出拒婚这种事来,想也是个颇有主意之人。婉祺也抱着几分赌一把的心态,她如今便犹如被人推进激流漩涡,润舟这块水中浮木,她抱定了。

婉祺略一沉思,心下有了主意。

她从妆台上捡起一支最尖细的簪子,走到床边,掀起被子,咬紧牙关狠下心,用那簪子戳破了指尖,疼得她“嘶”地一声。

喜燕跟上来,看到那方干净的元帕,又眼看着婉祺将冒出来的鲜红血珠抹到上头,喜燕惊呼道:“格格,这、这是……”

“这事你别管,只当没瞧见。”婉祺疼得直皱眉,将那指尖捂住,“你去找一只护甲来,我这伤口得遮住了才行,免得叫人瞧见了。”

*

婉祺乘马车到紫禁城,再换轿自顺贞门进宫,到了隆宗门便要下轿步行。

慈宁门外,慈宁宫的首领太监胡丙林带着人亲自来迎。

一个个低眉顺眼,给婉祺行礼。婉祺心道,这戏倒做得足,好似真有多看重她似的。说到底,这脸面不是给她的,而是给敦宜公主和润舟的。就像太皇太后要选她做试婚格格的由头一样——

润舟家世显赫,不可怠慢,若按规矩只选包衣出身的宫女子过去,未免有些折辱了赫舍里氏。

婉祺踏进殿门,太皇太后、皇太后并着敦宜公主和几位亲王、郡王福晋,都在等着她。见她来,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落在她身上。

婉祺先行大礼。

皇太后看着婉祺,心里不是滋味。一来这是她的亲外甥女,这么些年养在她膝下,跟亲闺女没两样,她舍不得婉祺就这么给人做了偏房。二来婉祺是她看中的未来皇后,被太皇太后横加阻拦,她却无能为力。

那些福晋们不敢插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各怀心思,敦宜公主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这会儿是在议论她的未来额驸,羞得都不敢抬眼。

婉祺瞧了一圈,大约这便是世间百态吧,同一件事,于不同的人来说,也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眼看着孙嬷嬷拿着那方小匣子走到了太皇太后身边,将匣子打开来,呈给太皇太后看,婉祺故作娇羞,垂着眼不敢抬头,咬紧的下唇都失了血色。

只听婉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泪俱下。

“请太皇太后责罚。”

婉祺聪明,即便真是太皇太后选中的额驸有什么隐疾,她也得拐着弯,先说自己的不是,不然岂不是折了太皇太后的面子。

“臣女不敢欺瞒,那侍郎大人是个不中用的……”婉祺支支吾吾,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

这话一出口,不必细说,在场的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福晋们都听懂了。

婉祺还以为太皇太后听了会大发雷霆,只敢悄悄打量着太皇太后。

她有一瞬间恍惚,她怎么好像看到太皇太后听见后,反而轻扯嘴角,笑了。

润舟若真有什么不妥之处,大不了她给自己的宝贝孙女再挑一个额驸,可婉祺已经跟人圆了房,这事便没了转圜余地。如此,那可真是太顺她的意了,她乐得见瓜尔佳氏的女儿都落入泥里。

“这话你可仔细着说,赫舍里氏几代都是朝廷忠良。”

“臣女不敢有半句虚言,昨晚上将军很是卖力,可、可试了几次都只有须臾的工夫便不成了。”婉祺越说声音越低,耳根子像染了血,头也不敢抬,那模样倒真像极了又羞又愤。

一半是婉祺故意装出来,还有一半倒是出自婉祺本心。她毕竟也只是个刚及笄的姑娘,当众说这些生编硬造出来的房中事,说不羞那是假的。

婉祺像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眼里簌簌地落。

一边观察着太皇太后神色,继续说道:“太皇太后跟前儿,臣女万万不敢欺瞒。臣女自己是贱命一条,嫁了便嫁了,可敦宜公主是天之骄女,金尊玉贵,不能被这样白白糟蹋了呀!”

几位亲王福晋上赶着帮忙出主意,说什么是不是头回办这事,将军有些摸不着门道。

婉祺一一糊弄过去。

从大殿里走出来,婉祺觉得身子都是虚浮的,好在喜燕一见她出来就迎上前扶住了她。

“格格,你这是怎么了,太皇太后为难你了吗?”

“没有。”婉祺伸手抚了抚耳下坠着的粉晶耳坠,神情镇定了些,“去寿康宫给皇太后请了安,再把东西拾掇拾掇,咱们便出宫去了。”

“不知道敦宜公主多早晚嫁过去。”喜燕帮婉祺理了理头上缀的流苏,“不过敦宜公主有自个儿的公主府,不跟咱们一处住,倒也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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