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悦挑出壹支珍珠扁方斜斜插在髻上,低声笑道:“放心,大姐她不吃人,我待会儿叫壹个能自由进出听竹院的人去找找蝉衣。”

壹时梳妆完毕,汤嬷嬷又喘着粗气进来回报说,大少奶奶即将携子“上门讨教”,楚悦趁机问她可知绩姑娘和蝉衣二人为要彻夜不归。

汤嬷嬷回答,阿绩昨夜倒是回来了壹趟,不过又匆匆忙忙赶去福寿园了,因为今日是老太太小库房的盘点日,阿绩是那里的管事,不能够缺席的,至於那个圆脸小丫鬟……自昨晚之後就没再见过了。楚悦不禁疑惑,难道罗府真有什麽大灰狼叼走了蝉衣那只小绵羊?

汤嬷嬷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她壹番,说到时候,自己会和李嬷嬷、花嬷嬷壹起拖住大少奶奶,让楚悦提前埋伏在东耳房的茶水间,只要竹哥儿被送到,她就立即上去施救,所有能用的办法都要用壹遍。又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楚悦紧紧地抱着竹哥儿,虔诚地念诵神仙传授的那个心经,神仙就壹定会被打动的,让她务要尽心尽力救治。楚悦笑眯眯地点头应是。

汤嬷嬷走後,楚悦先拐弯去了壹趟西花厅,要跟宁渊说延迟疗伤之事,可宁渊和假风扬都不在。於是,她只好先按照汤嬷嬷的吩咐,到东耳房的茶水间去守株待兔,等着她那可爱的中毒垂死的表侄前来自投罗网。

路过偏殿的时候,她听见里面传来许多人的说话声,於是悄悄往门边壹倚,从门缝中打量里面的情形。

原来,是思侄心切的九姑闻讯赶来了,现在正拉着假风扬的手说话,而老太太、品嬷嬷和宁渊都在壹旁作陪,宾主尽欢,场面壹片其乐融融。

老太太和宁渊聊得也非常投机的样子,隐约能听见宁渊说着什麽“祖居北方”“父早亡”“家中独子”“世代经营珠宝生意”之类的鬼话,大概正在跟老太太编造他的来历,听得老太太乐呵呵的直笑,壹会儿打听对方的生辰八字,壹会儿又探问对方的婚配状况。

看样子,老太太已把她的重孙子“中了枣核之毒”的不愉快暂时抛开了——听得宁渊回答说,他还未娶正妻,府中还缺壹个当家主母——於是,女人天性中的月老因子蠢蠢欲动,老太太开始深入地了解宁渊对女子的看法,两个人从女子的容貌、品德、性情和才学,谈到了女子的臀部和生男生女的关系,进壹步又谈到了女子双足的大小和受丈夫怜爱程度之间的关系。

楚悦听得不禁撇嘴,老太太才只听说那宁渊的家里做珠宝生意,就亲昵到这般无话不谈的地步,要是哪天让她知道了宁渊是皇室中人,还不当场把罗白琼和罗白芍捆壹捆打包了送给他!

看着宁渊那张肖似陆江北的脸,她不禁对他的真实容貌产生了壹些好奇。既然他是朱家的人,那宁渊肯定是他的化名,他的真名是什麽,她前世认识他吗?皇帝朱元璋的儿子壹箩筐,孙子壹大车,外加侄子外甥壹长串,不知这个宁渊是哪座庙里的哪尊佛?

偏殿之内,老太太开始谈到自己的孙女琼姐儿,她荡秋千的高超技术,能弹奏五首古曲的高超琴艺,对府中下人的嘘寒问暖和无微不至,以及她对美的鉴赏能力。

宁渊抚着他发辫上垂下的壹缕丝绦,冷不丁地问道,像贵府这样的门第,家里的小姐们定然是自小就缠足的吧。

老太太楞了壹楞,方点头道,这个是自然的,我的几个孙女从六七岁就配有专门的缠脚嬷嬷了,每过壹段时间都要根据她们双足的形状,改良缠裹的方式与泡足的药物,渊哥儿你不信可以去打听壹下,我们家缠出来的三寸金莲,那可是享誉整个扬州城的……

宁渊打断老太太,冷不丁地又问道,那外孙女呢?

在壹明壹暗的两道灼热的目光中,宁渊勾唇浅笑道,老太君你误会了,当时我离得很远,对那位妹妹印象并不深刻,只是见她救人时跑得飞快,不像是缠过足的样子,就随口问壹句,对了,那位妹妹的父亲是京城人吗?我听她讲话时似乎有些京城口音。老太太沈默了片刻,含混地应付了两句就转移了话题,两人又开始扯壹些没有营养的闲话,渐渐谈的笑容满面,非常融洽。

楚悦松壹口气,把银针插了回去,转头又去看假风扬他们姑侄情深的场面。

风九姑是苗女,今年四十壹岁,她的容貌鲜研亮丽,眼角眉心没有壹点岁月的痕迹,看起来就像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美妇。九姑这几年在罗府虽然过得衣食无忧,又受人尊敬,比起在风府的时候是壹个天上壹个地下,可是常年没有丈夫和子女的孤寂,让她倍加思念当年那个常常跟在自己身後打转的小侄子扬哥儿。如今在老太太的大力襄助下,她终於见到了跟小时候壹般容貌、壹般木讷寡言的扬哥儿,除了个子已经高了她壹个头之外,真是壹点儿没变!

看着九姑拉住假风扬的手絮絮刀刀地话家常,楚悦突然惊奇地发现,九姑和假风扬二人的眼睛简直是壹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鼻子和嘴巴也颇神似,若是亲姑侄倒也罢了,可她记得九姑是风家的老太爷从外面捡回去的壹个孤女啊……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