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做便滚出去。”

铺子里顿时噤了声,但她是管事的,心里再不服,也没人敢说出来。

对完账,交代了几句,便起身去了别铺子,日常忙忙碌碌,一直到了下午,才往最后的金玉铺子去。

这间铺子的位置更好,千醉赶紧跑到前头去看了看,确定这次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白纸,才安心地让容嫱过去。

金玉铺子的掌柜很会看眼色,瞧上两眼,便知她今日心情不怎么好,笑眯眯地拿出一只牡丹朱玉流苏簪子:“今日刚来的货,容姑娘可看得上眼?”

容嫱失笑:“这是赚钱赚到我头上来了?”

“不不,送给容姑娘。”

这簪子成色不错,虽算不上极品,但也值一些银子。容嫱便没有推辞,让千醉收下了。

“这位公子——”

眼见有人进来,掌柜堆满笑容迎了上去。

赵顷大喇喇走进来,一见到容嫱,便露出嫌恶的神情,好似同她呆在一个屋子里都是折辱。

“掌柜的,你这里怎么什么人都接待啊?”

掌柜对这些人之间的事略有耳闻,眼下揣着明白装糊涂,笑道:“赵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开门迎客,哪有我们挑三拣四的道理。”

“您这边请。”

赵顷便故意扬声道:“妙儿妹妹生辰将至,我想挑件好东西送她,劳烦掌柜帮我掌掌眼。”

“好嘞!”掌柜兴高采烈,却被容嫱拦住。

这位管事除了对账,甚少插手铺子的运营,这会儿却道:“不卖。”

“怎么,这是你家的铺子?”赵顷不耐烦道。

“倒也不是,但说话却是管用的。”容嫱侧目看向掌柜,“你说呢。”

掌柜心中权衡,只得讪讪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既然容姑娘不想卖,赵公子还是去别家吧。”

赵顷冷笑:“呵,我知道了,是王爷给你的铺子是吧。”

“容嫱,你还要不要脸?陪男人睡很爽是吗,轻而易举就能得到这么多东西,你可真行,是我小看你了。”

赵顷心里泛着酸水,嘴上极尽刻薄:“怎么着,我在城北也有几间铺子,够你陪我睡几次?”

容嫱眼睫颤了一下,将捏得发白的指尖藏进衣袖中,淡淡道:“你配吗?”

这一句彻底点燃了赵顷,额上青筋暴起:“我不配,那秦宓就配是吗?”

容嫱丝毫不惧,甚至往前走了两步,一字一顿道:“是,王爷什么都不用给我,我亦心甘情愿。”

“至于你赵公子……不是穿了衣裳就能称作人的。”她讥讽一笑,“说你是狗都抬举了。”

“看来明儿就得在门口立个牌子,赵顷与狗不得入内。”

“你!你!”赵顷气得不停喘气,“我今日就要教训教训你这个贱人——”

“啪!”

响亮的巴掌声响起,赵顷被打懵了,脸颊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印。

容嫱收回又麻又痛的手,眼神冷漠:“你凭什么教训我。”

这一巴掌等了太久。

上辈子她在发现赵顷和容妙儿私通时,就应该狠狠打出这一巴掌,而不是忍气吞声。

赵顷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敢打我!”

“我——”

他恼怒地扬起手,突然被人一把制住。

秦宓不知何时到来,沉声道:“你做什么。”

“王、王爷?”

装死的掌柜突然活了过来,麻溜地跪下去行了个礼。

容嫱背脊一僵,实在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过来。

她背对着男人,心道自己打人的样子被看见了,正思索对策。

秦宓盯着赵顷:“可是对本王的铺子有什么意见?”

赵顷憋了半天,方才的狠劲瞬间消失了,支支吾吾道:“没、不敢。”

秦宓的目光如有实质地在他脸上扫过,像在看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孩。

他平日相处,都是赵顷父亲那样的角色,如何想也不会将这样一个小辈放在眼里。

赵顷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比他优秀得多。

他还想说什么,云岑已经上前来,抓住手臂将人扯了出去。

秦宓转而看向始终拿后脑勺对着自己的人,叫了一声:“嫱儿。”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称呼容嫱。

容嫱心头一动,听出来他没生气,侧过小半边脸小声道:“我、我是气极了,才会打赵公子。”

“他会不会记恨我?”

秦宓不知作何感想:“你怕他?”

容嫱转回头去,不作声了。

他不免想起青伯说的,赵顷追去别院羞辱的事。

男人的唇紧抿成一条线:“我送你回去。”

容嫱就一声不吭跟在他身后,半点平日见到他的欢欣都没有。

马车里安静得可怕。

秦宓才想到,往常都是小姑娘在拼命找话说,他不咸不淡地应上两句,偶尔还会觉得吵。

可这会儿听不见她出声,又觉得不大适应。

“这几日,打理铺子可还顺手?”

容嫱似是没料到他会主动同自己说话,却也只是点了点头。

秦宓搭在膝上的手指叩了叩,半晌又道:“听你方才咳嗽了一声,病还没好么?”

“药吃了几服,见效慢了些。”

她不顺着说下去,便又冷了场。

二人同坐一处,各怀心事。

行至别院,秦宓率先下车,转身伸手,要扶她一把。

日头落了一半进山头,余下半边天空的红霞,映得人面微红。

容嫱似是没看见,自己提着裙摆小心翼翼。

秦宓却直接上前揽住她的腰,将人抱了下来。

容嫱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勾住男人脖子,直往他怀里缩。

余光瞥见别院墙上贴着的白底大字报,秦宓脸色蓦然一沉,将她脑袋拢进怀里,索性抱进了屋。

千醉跟在后面,赶紧叫人撕了。

只是扫了一眼那些白纸黑字的诋毁,秦宓便能想到她这两日听到的都是些什么话。

竟是这般恶毒。

他将人放进宽大的雕花椅子里,俯身撑在两侧:“抬头。”

容嫱头垂得更低了,她蜷着身子,头埋在膝间。

秦宓哑然,压低声音道:“受委屈了怎么不跟本王说。”

若不是青伯消息快,又无隐瞒,他到现在也不知道。

“对不起。”

小姑娘的声音又细又低,似针尖儿在他心头肉上轻轻扎了一下。

秦宓不是要听这个。

心里似有一股郁气不得疏解,他动了动唇,最终直接将人抱到自己膝上坐下,扣着她的脸转向自己。

容嫱没哭,只是眼神暗淡得不见丝毫光彩,平日总是水润嫣红的唇瓣有些发干。

她看了秦宓一眼,乖乖伏在他肩头,似一只疲惫的猫儿。

男人的肩膀宽阔而厚实,靠一靠便有无穷的安全感。

容嫱原先知自己只是在演戏,渐渐却有一股真实的疲惫袭上心头。

便是戏子,唱了一曲满堂喝彩还要歇一歇呢。

“王爷,我有一点累。”

她情不自禁吐出这句话,后知后觉自己竟松懈了。

幸而男人似乎没有察觉,只是顿了顿,便紧了紧手臂:“外头的事本王会处理,你休息吧。”

容嫱心里笑自己竟不知不觉入了戏,闭眼缓了缓,便从他怀里起身。

“天色不早,王爷若是还有事便先回去吧。”

她温柔一笑:“政务虽要紧,不如身子要紧,莫要太晚歇息。”

怀里空落落的,秦宓手垂在身侧动了动,竟被她连推带劝哄了出去。

容嫱看向暗下来的天色:“回去让青伯煮杯姜茶,我怕风寒过给王爷。”

说着掩唇咳了咳。

秦宓转身,才踏出两步,便又听得身后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容嫱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喉咙发干。

“千醉,给我倒杯水。”

一杯温水递过来,她下意识去接,却见那端茶的手骨节分明,根本不是女子的手。

她抬眼,瞧见折返的男人。

秦宓将杯子放进她手心,轻声道:“替本王煮杯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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