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调转马头朝着后头去,俯侧着身子在车窗旁道:“大人,属下见火势甚大鲤园内的人有性命危险,想着让弟兄们□□进去。事从权宜,人命要紧。”
马车内有人低沉的“嗯”了一声。
狂风吹起车帘,周亥无意扫见里头漆黑一片,唯有那张脸透着羸弱的冷白。而那双原本闭着的眼,忽然转向了他,眸光阴鸷而不带半点温度。
周亥心口猛跳,立即垂下眼告退。
窗帘落下,徐观这才收拢回目光。帘子厚重,即便外头火光映天,车内也不见有半点光亮。
他腾出一只捧着手炉的手,凭着感觉摸索到了系在腰间的那只锦袋,轻轻摩挲。
若不是谢氏一族,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痛苦漫上眉眼,翻江倒海的恨意淹没了徐观,使得他身上杀气又重了几分。
外头忽然响起一声威吓:“你们什么人,胆敢夜闯卫国公府的宅院?”
徐观微微一动,随即就有人在他马车外禀道:“大人,是昭华长公主,车马已经进了巷子。”
昭华长公主。
徐观嘴角泛起冷笑,这救兵搬的可真是快的。他裹着皮裘下了马车,行至不远处那一队车马前,“不想这三更半夜,还能将长公主惊动至此。”
“……这一场火,好生厉害。”
“好生厉害的是你徐观才对。”车帘被人从里头撩起,只开了一隙将声音透出。
这声音雍容不迫,好像即使面对这样的场面,在她眼中也不过就是区区小事。“白日坐镇内廷缉事司,夜里头还要兼管着火事局。恐怕朝中再无一人可及了。”
徐观自然听得出话中的讽刺,他微垂着眉眼,声音极轻又好像夹杂了若有似无的笑意:“多谢长公主夸赞。本司奉陛下之命保京中安稳,见鲤园走水,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这时,骑马跟着马车旁的何姚开了口:“恐怕要枉费徐大人一番功夫了。”他侧了侧头看向起火的方位,刚才还火光映天,此刻已是暗灭了不少。
徐观随之望了过去,薄唇轻启,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不算枉费。”
***
鲤园,双林阁。
谢襄宁时不时朝着净室方向张望,刚才门房的仆役又来回禀,说是外头火事局的差役打算架梯攀墙进来。
今夜的火有问题,守在外头的官差更有问题。
万一,那群人真就打着救火的名头闯进来怎么办?
谢襄宁来回走动,偏偏裴予进去沐浴还没出来。
她实在心急,等到那些不知打了什么心思的差役真进来了,可就来不及了。
“大人!”
接连第三声,里头才传出了一个字——“说”。
谢襄宁就将刚才门房仆役来禀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末了问该怎么办。净室内有水声流动,她侧着耳朵仔细去听。
半晌没听见回应,谢襄宁又只好硬着头皮再问。
“他们进不来。”
裴予的声音忽然在她耳边响起,谢襄宁立即回过身子——
只见他穿一身月白色的长袍,从净室走了出来。长袍有些宽松,只腰间一根细带绑着,叫人看着很有股随意舒适之感。而黑缎似的头发并未彻底绞干,披散在身后。
明明是谢襄宁自己的身子,可她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去直视。
“过来。”裴予坐到软榻上,对着微垂着头杵在那的谢襄宁道:“替我把头发绞干了。”
“大人……”谢襄宁没动,看了看外头的火光。
裴予气定神闲得很,“见起火,我就让何姚去请人去了。”
谢襄宁松了口气,听他这意思,是早就做了准备。她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干巾,仔细绞着湿漉漉的头发。到底还有些好奇,就问道:“大人让何侍卫去请的什么人?”
“我母亲。”
“昭华长公主?”谢襄宁闻言大惊,不觉将手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缓了几息,她仍抱着一丝侥幸问:“那……长公主会不会进鲤园?”
裴予提醒她继续绞,又道:“自然要进。”
谢襄宁的脸色就更慌张了,她要怎么做才能回避见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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