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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中的谢襄宁又进入了梦境,如上回一样,周遭白雾茫茫。

“为什么?为什么!”

忽然,一道女声婉柔的哭声响起:“是不是因为你是官,就只瞧得上官宦人家的小姐了?!我以为……我以为你迟迟不成亲,是、是等我!”

紧接着,便有男子叹了口气,回她道:“没有。我这一生,恐怕是不能善终的。所以早已打定主意,不会成亲。”

谢襄宁猛的反应过来,说话的两人……是季封和魏兰月。

白雾当即散开,这地方是一间书房。

“你担心谢后加害于你?”魏兰月听了这话,情绪几乎激动了起来:“我知晓坤宁宫的秘密!出宫前两日我听见寝殿传出婴……”

一直背身而立的季封忽然转了过来,铁青着脸斥责问:“你可知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魏兰月几乎被吓愣了。

抱在她怀里的那把琴被扣动琴弦,响起一记悲鸣。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季封沉着脸,再度逼问。

见到这一幕,谢襄宁也心头猛跳,季封在制止魏兰月说出坤宁宫的秘密。

转瞬,白雾渐浓,魏兰月和季封二人离她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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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近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语气里透着几分疲倦。缓了片刻,谢襄宁才看清是裴予正坐在床边。有些愕然,她声音孱弱着疑惑:“大人……?”

裴予道:“昨日你烧得厉害,都不记得了么?”说这话,他眸光微垂扫了一记自己的衣袖,袖子有些皱。

谢襄宁摇了摇头,转眼又看见他眼底有些乌青,手里又拿着书卷,显然是之前一直在这的。想到近处所发生的事,她心下五味陈杂,忍不住鼻子一酸。

只是随即,谢襄宁又想了起来,他是十分不喜欢自己哭的。她眨了眨眼,想叫眼眶中的聚拢的水汽都散开。

裴予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言语。

不知为何,心中的委屈尽数涌了出来,谢襄宁竭力克制,眼泪却一股脑的滚出来。

她只能低下头,避开她的目光:“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她不是故意想哭的,也不想故意在他面前惹嫌。

可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裴予心中微微一痛,仿佛是极细的针轻轻扎了下,不甚疼,却是他曾经从未有过的。

这也是第一次,他没为她哭哭啼啼而生出厌烦和不悦。

桌上燃着烛火,“叭”得爆裂开灯花。

夜极静,静得有种逼人的沉闷。

许久之后,谢襄宁才渐渐安静下来,她哑着声音向裴予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了。”因着刚才大哭了一场,她那双通红的眼里似乎含着波光,像是孱弱的幼兽寻求庇护时的小心翼翼。

这样的谨小细微,这样的彷徨无措,都让裴予心头生出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注视了良久,他才“嗯”了一声,像是在回答她,又好像根本没在意。

谢襄宁揣测不出他的心思,就见他已然站起了身,朝外间去。她看他背影远去,才慢慢收回视线。屋内烛火晃动,谢襄宁抬手捂住了双眼。

“先把药喝了。”

“大人!”谢襄宁没想到他没有走,非但没有走,还又重新站在了自己面前。

裴予挑了下眉,似乎有点意外她为何会觉得自己走了。他在床前坐下,将手那碗温着的汤药稍稍向前——

谢襄宁立即坐了起来,从裴予手中将那白玉碗接了过来,轻声道:“多谢大人。”喝着药,她忍不住偷瞄坐在他床前的人,纳罕他这会真是难得的好脾气。

既如此,谢襄宁便想问问季封的事。她刚才做的梦,有些稀奇。

若放在平时,裴予未必会同她说大理寺的案子。可此时此刻,他却有些不忍辜负这样一双期待的眼。

因此,他拧着下眉,却也平心静气的开了口:“季封想保住坤宁宫的秘密。”

谢襄宁吸了口凉气,这便也就和她梦里情景一般了。“季大人被搜出内匣藏了银票的琴,是魏兰月还他的是不是?”

裴予点头。

“琴”同“情”,因此他听谢襄宁这般问,并未多疑心,只以为她是猜到了。

谢襄宁几乎能笃定,她的那两个梦并不简单。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事告之身边这人。

“魏兰月已死,那季大人……”

裴予道:“你倒是关心他的生死下场?”

谢襄宁只觉得他的眼神极其不善,未免遭罪,她立即否认:“没、没有的事。”

嗐,大人的好脾气就只能维持那么一小会功夫。

“用了汤药,就早些安置。”裴予语气微凉,撂下这话就起身朝着屋外去了。

此时已至深夜,天上孤月高悬,只有几缕浮云游散,鲤园内静谧如水。

裴予心下有些烦乱,因此疾步离开时并未发现外头墙角阴暗处蹲着一人。

那人十分谨慎,又在那角落等了一会,才鬼鬼祟祟摸着黑进了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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