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头就像她那日被烫了手一样,钝钝地疼了一下。她听到了他说的话?那些尖锐又恶毒的话?她会怎么想呢?
他看不明白,她脸上的那是一种什么神情,像是笑,又像是哭,更像是悲伤,无数复杂的神情在她的脸上汇聚,最后,他看见她的嘴唇抖了一下,然后嘴角缓缓地、缓缓地扯开一个笑容。
她开心吗?她应该开心的吧?再不用被困在这身份的牢笼里,她愿意爱谁就爱谁,愿意嫁谁就嫁谁。反正他们互不喜欢,也互不相欠。他宁愿违背毒誓也要给她一个自由,她该感谢他才是。
隔着门缝,四目相对,就像隔着一重山,为什么早就想要的自由,却没有想象中的欢喜?
他看见她从容地走进来,扶气的头昏眼花的景老夫人躺下。
景老夫人还在气的大骂景譞不是个东西,她却还反倒安慰起来,声音低低的,轻轻的,没有喜怒,没有悲伤,什么都没有。
他走出门去,站在雪里,冰凉的雪落在脸上,有点刺骨。他感到无力,甚至有些莫名的难过,哪怕她冲上来给自己一耳光也好,大骂自己一顿也好,最不该,最不该这样安静沉默,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一般。
余美人安顿好了景老夫人,出来,关上门。
她的眉眼弯弯,伸出肉乎乎的手掌,问:“什么时候把休书给我?”
“这么迫不及待的?拿了休书你要上哪去?回你爹娘身边吗?”景譞死死盯着她,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一丝丝的不舍,然而没有的,什么都没有。
余美人把双手背在身后,做了个拉伸的动作,抿了抿嘴:“爹娘?”
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无声地笑了笑,有些嘲讽的意味:“回去做什么?让他们把我卖给七老八十的老光棍吗?”
她这样的容貌,还被人休过,怕是倒贴都人要吧?
“拿了休书,自然是广阔天地任鸟飞了。我虽只是个小女子,种田养家却是不愁的,饿不死的,放心吧。”她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身上生出一股洒脱。
笔墨纸砚就在他书桌上,每天要用好几次,可这一次,纸铺平了,墨蘸满了,却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她在衣柜里翻腾,已经在打包自己的衣裳了,轻轻地哼着歌,似乎心情很好。
若是这休书给了她,便此生不能再见了吧?海阔天空,她是鱼是鸟,让他再也寻不到了。
他的心里莫名的一阵狂躁,啪地一下狠狠把笔摔下,墨汁四溅,在他写好的休书两个字的下面晕染开一大片丑陋的墨渍,衣袖上也星星点点染上一片。
余美人回过头来,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他藏在袖中的手捏紧,再捏紧,说:“快过年了,过个年再走吧。”
她愣了愣,半晌,才应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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