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茶室中,秦轻月的声音低低的,“说是江城的黑道上,出现了一个了不得的年轻人,在宋家内外都很有地位。他孤身闯入另一个黑道人物的地盘,闹了一场,不仅没有被人报复,还让别人把地盘双手送上。”

周毅喝了一口渐凉的茶汤,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才是秦轻月找自己喝茶的正题所在。

“这样的消息,我平常是不大关注的。但是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很有意思,我就多留意了一下。”

秦轻月望向周毅,微笑着,“那个年轻人叫周毅……和你同名呢,周先生。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你是书法高手,也是象棋高手,是文墨圈子里难得一见的年轻人才。而那位周先生……竟然也是黑道上的后起之秀。”

“你和那位周先生是同名,也都是难得一见人才,但是做的事情却完全不同……周先生,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

秦轻月看着周毅,等待着他的回答。

周毅抬头看看秦轻月,微笑着问道:“这个事情是有点意思……秦小姐是想说,我和那位周先生是同名不同命?”

“我是觉得,选择不同的话,命运也就会不一样吧。”

秦轻月看着周毅,“就像周先生你,你选择了书法、象棋,无论以后偏重这两项中的哪一项,都一定能有极大的成就。能不能名满天下,不好说,但也绝对不止江城这一城一地。”

“而那位在黑道上声名鹊起的周先生……”

秦轻月轻轻的叹了口气,“以后在黑道上不断爬升,要和多少敌人、仇家拼刀枪?一辈子刀光剑影,即便全都躲过了,在这条路上走到了最高处,也就只是那位宋老爷子的地步了吧?”

“如果说……”

略犹豫了一下,秦轻月看着周毅,“如果说那位在黑道上声名鹊起的周先生,以后想要名满天下的话,恐怕……”

话没说完,秦轻月便自己打断了话头。

周毅笑了笑,“恐怕是要作恶多端,等到恶贯满盈之后,或是坐牢或是被枪毙,然后以一个涉黑团伙头目的身份登上报纸了。”

秦轻月欲言又止,笑了笑,低头喝茶。

看着眼前的秦轻月,周毅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秦轻月把话说婉转、温柔,但话里的意思是很明白的。她想要规劝周毅,不希望周毅继续在“黑道”这潭浑水中沉浮挣扎。

这份心意、这个态度,十分的难得。

这样的一个女人,的确是难得的佳偶如果周毅要做一个以书法成名的文人,或是一个以棋艺成名的雅士的话出身书香门第,举止有度的秦轻月,的确会是周毅的佳偶良配。

秦轻月话里提及她的爷爷,显然也是在透露几分意思:我的爷爷会很喜欢你,很看重你。在我的长辈这里,你不会遇到阻碍的。

至于秦轻月本人的态度如何……眼下她能说出这样的话,足见对周毅是有好感的。以后天长日后,相处的时间还多,如果周毅有心的话……

如果,周毅有心成为一个文人雅士的话……

心底低低的叹了口气,周毅喝尽了茶盏里的残茶,点点头,“这茶味道不错。”

秦轻月抬头看着周毅:“你有空的话,可以经常来喝。”

“哈……人生难得半日闲。今天这算是忙里偷闲,以后估摸着是没有像今天一样坐下来喝茶的功夫了。”

周毅笑了笑,挠了挠头,“本来我还琢磨着,喝了茶之后由我来买单。我家里的长辈教育我,说在外面和姑娘在一起吃饭、花销,只要兜里有钱就得拿出来付账。如果没有的话,以后也要再请回来,不能欠着。”

“但是没想到,这是你家的产业……这买单就不好买了。”

秦轻月微微一笑,“那就欠着吧。”

“没有这个道理,总得有所回报的。”

周毅看了看窗外的瓢泼大雨,又看看秦轻月:“我有一位长辈,每逢大雨都要喝酒。喝过酒呢,就爱唱戏,都是一段一段的唱,全都不挨着。”

“我听了这么些年,能瞎哼哼几段,最得意的只有一句。”

看着秦轻月,周毅笑着说:“你不嫌弃的话,就听听?算是谢你这一杯茶。”

秦轻月低下头,看着茶盏,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看着周毅,点点头。

“好。”

周毅点点头,清了清嗓子。

“我本是……”

三个字一出口,周毅脑海中便又浮现出了那个自称李四的老人。

大雨滂沱,老人酒醉,一段段或慷慨或苍凉或悲怆的唱词之后,老人会卷上一支烟,然后再度开口。

“……卧龙岗……”

多年以来,老人唱了不知道多少次,周毅听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却从不明白老人唱起这句唱词的时候,为什么作为旁听者的自己,会有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莫名的感慨。

如今一脚踏入纷争之中,挥别从前的平静自得,周毅再想起这句唱词,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散淡的人。”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一句唱完,周毅叹了口气,看看秦轻月,笑了:“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晚会儿,还有一些事情要忙。”

秦轻月看着周毅,把心里翻腾着的情绪小心收拾住,“我送送你。”

“不用,不用。”周毅摇了摇头,“雨下的正大,淋湿了就不好了。”

“那……”

秦轻月看看窗外的大雨,又看看周毅,“……雨天路滑,小心一些。”

八个字。

轻飘飘的,沉甸甸的。

周毅笑着向秦轻月点点头,“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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