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川儿不懂事!”秦毅川说着,便赏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清脆,可见是下了重手的。“是川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川儿好赖部分,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同川儿计较,秦家此刻,已是穷途末路,川儿也只能求您了。”

秦毅川说着,便跪倒在地,看上去,也的确是没什么办法了。

可,那又如何?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秦南音淡然开口,脸上不带丝毫情绪,“本宫问你,秦老爷,现在何处?”

听到秦南音这样问,秦毅川面色一僵,眼眸间闪烁着心虚。

“被你赶出府了吧?你想着你爹如今都成了疯子了,留他在秦府还得多派个人伺候,着实麻烦,所以,就将他赶出府去了?”

“不,不是的,川儿只是让爹去了别苑修养,是,是爹自己发了疯,跑出去了。”此时此刻,秦毅川还在脚边。

秦南音冷笑,“秦家,家大业大,别说是京都,就算是整个黎国,想要找一个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你爹发了疯跑出去了,你却从未派人去找过,这与将他赶出去,有何区别?”

秦毅川紧皱着眉,似乎一时找不到何时的借口替自己开脱。

就听秦南音道,“实话与你说了吧,你虽掌管了秦家的主印,但主印的权力已然被麟王妃跟秦夫人架空,本宫也知道,如今你名下的产业正一点一点的飞到麟王府的名下去。但事情,并非没有转机,秦老爷经商数十年,靠的也不是秦家的主印,所以,只要你能拿到秦老爷的亲笔签名,振臂一呼,自然能扭转局势。可惜啊……自作孽,不可活。”

若当初他能存有哪怕一丁点儿的良心,不将秦震天赶出来,今日,又何须来此求她。

秦毅川后悔了,是真的后悔了。

他怎么都没想到那老头子虽然疯了,可签名却还能力挽狂澜。

此刻他知道了,可知道了又有什么用?

秦震天早已不知行踪,说不定已经流浪出了京都,死在哪个角落里了都不知道!

想到这儿,秦毅川不自主的摇了摇头,跪着上前来,妄图抓住秦南音的裤腿,可殷澄却毫不客气的一脚就将人给踹翻了开去。

“大姐,娘娘!您一定要帮我!难道您就能眼睁睁的看着麟王府拿着秦家的万贯家财,踩在你的头顶上吗!”

这话,是秦毅川最后的希望了。

他想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秦南音跟秦家大小姐有仇,跟上官墨宸有怨,于情于理,都该是帮他的!

可秦南音的表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我秦南音来到这世上,的确是多次被人欺辱,被踩在脚下。但现在,包括以后,这世上,没人能欺压我半分。太子殿下不能,当今皇上不能,麟王府,更加不能!你也别想着用这激将法来对付我,我说过了,自作孽,不可活。”她的表情冰冷如霜,“秦少爷今日所求之事,恕本宫无能为力,请回吧。”

说罢,再不理他,转身就回了府去。

秦毅川跌坐在原地,愣愣的看着秦南音的背影消失在太子府内,心口,莫名泛起那一股子的苦涩。

从前那个疼他,护他,甚至不惜以生命保护他的大姐,终究还是被他弄丢了。

回了府,秦南音这才重重的叹了口气,身后殷澄见状上前,“夫人要不要去苏妈妈那一趟?”

“怎么突然这么问?”秦南音挑眉看他,“你想我现在去苏妈妈那?”

“属下知道夫人不想帮秦家少爷,但秦家的家财若是被麟王府拿去了,总不太好。”殷澄也是就事论事。

秦南音微微点了点头,“的确不太好,若上官墨宸真的拥兵自重,以武力谋权的话,京都必是一片生灵涂炭。不过就算我去了苏妈妈那儿又能如何?秦震天如今痴痴傻傻的,连名字都写不好。”

“秦震天有没有疯,属下不清楚,可他与苏妈妈对弈时招招精明,总不至于脸名字都写不好。”

殷澄淡然道。

引得秦南音挑眉,“你的意思是,秦震天是装的?”

“未敢肯定。”

一切,都要试探过才知。

“那好,咱们现在就去苏妈妈那。”秦南音一声令下,殷澄拱手道了声是,这才上前揽过秦南音,一跃而起。

几个轻跃,人以落至民房的院子里。

见到秦南音,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说笑的姑娘们纷纷站了起来,“夫人来啦。”

秦南音忙冲她们摆手,“你们坐,我来找苏妈妈的。”说着,四下看了眼,“苏妈妈呢?”

闻言,几位姑娘皆是掩嘴偷笑,“我等方才就是在说这事儿呢!秦老爷昨个儿下棋,赢了苏妈妈足足十局,气得苏妈妈关在了屋里一整日,秦老爷这会儿正在哄呢!”

“……”秦南音闻言,真是哭笑不得,秦震天疯疯癫癫了,怎么连着苏妈妈都跟着耍起孩子脾气来了。

无奈的摇了摇头,秦南音这才往苏妈妈的屋子走去。

没多久,就见一个身影蹲在苏妈妈的房间外,大冬天的,身上的衣服也不够厚,就蹲在那儿,看着也是怪可怜的。

秦南音上前,接下自己身上披风,给秦震天披上,这才敲了敲苏妈妈的房门,“苏妈妈,是我。”

听到是秦南音的声音,房里才有了动静,房门应声而开,秦震天咻的一下站了起来。

看着秦震天的动静,秦南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说苏妈妈,你看你把人欺负的!”

“怎么是我欺负他了?分明是他欺负我!”约莫是昨天输惨了,苏妈妈此刻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见状,秦南音只好安抚,“是是是,昨日定是秦老爷不对的,明明沾满苏妈妈与你下棋是陪你消遣的,你怎能一点情面都不留呢!”

秦老爷低垂着头,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这才道,“那,下回让你就是了嘛!”

“哼。”苏妈妈俨然还是一副不悦的模样,秦南音只好道,“好了好了,秦老爷这不是给您认错了,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原谅他一次?”

苏妈妈这才松了口,“那我就看在夫人的面上,原谅这死老头一次!”

闻言,秦震天有些不服气的嘟囔,“这臭老头又改成死老头了。”

“怎么,你不服气啊!”苏妈妈双手叉腰,俨然一副要吵架的架势。

秦震天赶忙摇头示弱。

只惹得秦南音在一旁哭笑不得。

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果真是跟孩子似得!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苏妈妈以往身为蜀香楼的管事,琴棋书画可谓样样精通,秦老爷能连着下了苏妈妈十局,看来这棋艺甚为高超呀!”秦南音话锋一转,语气里俨然有了试探的意思。

秦老爷微微一愣,这才笑道,“那是因为我聪明啊!”装疯卖傻的回答。

秦南音不由的轻笑,“既然聪明,那秦老爷自己的名字,又为何不会写呢?”

这一问,便是连苏妈妈都微微皱了眉,很是警觉的看着秦震天。

就听秦震天支吾道,“那,那我是真的忘了嘛!”

“是真的忘了,还是假的忘了,您心里自有分寸。若是真的忘了也好,毕竟秦家这份家业算是毁在了你的手里,忘了,不至于愧对列祖列宗。只是可怜了这京都的百姓了,麟王府拿到秦家的家业后,必定起兵谋反,到时京都便是一片生灵涂炭,也算是妥的秦老爷的福。”话已至此,秦南音也不想再多说,只冲着苏妈妈道,“妈妈进屋,我有话要对您说。”说罢,便拉着苏妈妈进了屋,将秦震天那微愣的身影关在了门外。

进了屋,苏妈妈便招呼着秦南音坐下,又倒了杯热茶递给秦南音,“夫人方才所言,可是怀疑,秦老爷都装疯卖傻呢?”

秦南音微微摇了摇头,“倒是不能确定,只是试探而已。若是秦老爷没疯的话,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倘若是真疯了,就像我方才所说的那样,于他而言,也并非坏事。”

“只是可怜了京都的百姓嘛!”苏妈妈接过秦南音的话,长叹了口气,“夫人,麟王他,当真是要谋反?”

“是上官玄烨告诉我的,说上官墨宸早已暗自养着一支军队,他想要秦家的家财,就是为了装备队伍,如若皇上驾崩,上官玄烨继位,恐怕,上官墨宸真的会起兵造反。”

“倘若麟王已经打定了注意要起兵谋反,那又为何盗印国玺?”最后几个字,苏妈妈说得很轻,仿若是生怕被人听见了去。

秦南音微微摇了摇头,“不知道,猜不透,或许,是想两手准备?”

苏妈妈也跟着摇了摇头,“这帮人,争权夺位,也不知那个位置,有什么好坐的。”

“万人之上,唯吾独尊,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能轻易左右天下百姓的性命。大约,就是这些吧。”

“却也要对这江山天下负责,对百姓负责,否则,民不聊生,国之不国。”苏妈妈长叹了口气,“照此说来,我倒是希望是麟王继位。”

闻言,秦南音却是不解的挑眉,“为何?”

“因为麟王是心系天下之人。”这话,从前苏妈妈也说过,所以在苏妈妈看来,若君跟清儿的事,实则怪不得上官墨宸。

对于苏妈妈的话,秦南音只是淡淡一笑,自顾自饮茶,却听苏妈妈接着道,“仁之小者,乃心系身旁之人,可仁之大者,才会心系天下黎民百姓。”

秦南音端着茶盏的双手微微一顿,这才冲着苏妈妈笑道,“我竟是不知,麟王殿下居然买通了苏妈妈来做说客。”

她自是在说笑的,苏妈妈便也跟着笑道,“怎么夫人不知吗?麟王殿下可是拿来了黄金万两呢!”

“是吗?那我可得分一杯羹!”

屋内二人说笑开来,直到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苏妈妈起身去开了门,就见秦震天站在门外,手里还攥着几封书信。

“你将这些书信送出去,他们自会知晓该怎么做。”

这话,是冲着秦南音说的。

秦南音这才上前,接过秦震天手里的书信,粗粗看了眼,那上面所写的名字,秦南音以前在秦家时也是有所耳闻的。

是秦震天手下的几个管事,秦震天当家那会儿,这些管事的也算是二把手了。

“臭老头,你真没疯啊!”苏妈妈很是惊讶的看着的秦震天,就见秦震天瞪了她一眼,“是不是没疯就陪我下棋啊!”

“你这臭老头,莫不是下棋着魔了!”苏妈妈抱怨了一声,却还是跟秦震天一起走出了屋去。

秦南音看着手里的书信,忽然间便明白了。

疯没疯,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就可以了吗?

而如今,秦震天所想要的生活,大约就是每日都有人能陪他下下棋,不必去理会那些扰人的事儿吧。

书信交给了殷澄都一一送了出去,时间一晃便是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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