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听到了他断断续续地低喃。
“雨棠，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去学习，什么都愿意去做。”
“也请你相信我吧，相信我，可以好好地照顾你，照顾你一辈子。”
“也请你相信你自己的选择吧。”
雨声很大。
他背着她去医院。
她紧紧贴着他的背。
是那样的温暖。
“我们去领结婚证吧。”
关雨棠听见自己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说。
可为什么现在却想不起了这个人的名字？
这个人明明是她的丈夫，是她深深挚爱着的人。
他的名字是什么？
回忆戛然而止。
关雨棠睁开了双眼。
她看见了姜沉瞳静静地站在了这棵树下。
“你还是穿白色的裙子更美。”姜沉瞳笑着说。
关雨棠惊讶地发现她那身血衣竟然已经褪去了那些污浊与阴冷。
与在电车中将恶意与善意强行分开不同。
那恶鬼模样的自己仿佛已经彻底消失了。
关雨棠怔怔地望向姜沉瞳。
姜沉瞳却侧了侧头，手指向前方，示意关雨棠往前看。
星星点点的花落了下来。
落在了那个人的松软的黑发上。
他穿着那一身褐色的长衣，褐色的眸子清澈见底。
一如初见。
关雨棠的眼眶渐渐湿润了。
“雨棠，我们回家吧。”
他向她伸出了手。
他笑得那样温柔。
“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关雨棠哽咽着说。
“我的名字啊，我是唐见秋。你的丈夫。”
她想，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了。
她紧紧握住了那只手。
也就在这一瞬间，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通明。
仿佛碎花飘落。
在消失的前一瞬，
关雨棠向那位少女天师露出了一个笑容。
“谢谢你，沉瞳。”
“哲思与哲慕，拜托你了。”
那一辆午夜的电车竟也在此刻停了下来。
化成了点点光晕，漫天散开。
像以前在山上看见过的萤火虫的聚会。姜沉瞳想。
这是很罕见的，灵魂安息的光芒。
只有极为善良的灵魂消逝后，才会有的盛况。
其实一直束缚着关雨棠的是关雨棠自己。
那辆电车也是关雨棠的执念所化而成。
姜沉瞳掌心的符咒也渐渐燃尽了。
这是一张幻术符咒。
能呈现出万物心里最美好的存在。
关雨棠消失了，她也算是除掉了一个电车里的鬼吧。
姜沉瞳默默想。
不过，她现在并没有看到钱。
小明应该不会骗她。
但她现在是真的没钱了。
连符咒也差不多用光了
缩地术的叶子也没有了。
只能徒步走回电车站的话，是一个无比悲伤的故事。
但让她有些庆幸的是，她答应了魏哲思与魏哲慕的事情，还是做到了。
樟树的背后，正站着两个影子。
魏哲思与魏哲慕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消逝，却没有选择站出来与关雨棠告别。
“哲思，哲慕，你们为什么不与她告别呢？”姜沉瞳问。
只要关雨棠离开了那辆电车，那辆电车就不会再束缚他们了。
魏哲思与魏哲慕能及时地赶到这里。
魏哲思摇了摇头，说：“这样的话，妈妈就能没有任何遗憾地离开了。”
他担心他们的母亲会为了他们而放弃离开的心愿。
魏哲慕没有说话。
姜沉瞳没有绕过树干去见他们。
对于魏哲思与魏哲慕而言。
互相慰藉是他们一贯的生存方式。
“这样啊，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还是留在人间吗？”姜沉瞳问。
好朋友之间，似乎会留意一下彼此的去向。
比如说，小明就会经常问她在哪里。
“哥哥会和我一起去旅行。“魏哲慕说。“我们要亲眼见见这个世界。”
他们想看看这个世界的真正模样。
究竟是美丽还是丑陋。
“这样啊。”姜沉瞳点点头，“那你们要注意安全。”
小明在与她告别时，也会这么对她说。
“对了，现在，我已经捡了一束分量的樟树花瓣了，我答应了你们的，你们还需要吗？”
她不会忘记与朋友之间的约定。
天师做事，答应了的就必须会做到。
“不用了，沉瞳。这些花，就当是我们兄弟俩送给你的吧。”
那这是她人生里收到的第一束花了。
姜沉瞳心想，交朋友还挺好的。
“我之前让你捡这样的花瓣，其实不是为了捉弄你，也不是因为它好看。”
“而是因为，我们的父母都喜欢这种花。”
“也许是我们太过渴望而产生了梦境吧。我们的脑海里总是闪过这样的一幅画面。”
“爸爸与妈妈拉着我们的手，坐在了这棵樟树下。妈妈手里拿着一本叫做《雨棠》的书，而爸爸手里拿着一只笔正随意地写着。”
“一阵风吹过来，这棵树上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就像是下了一场雨一样。”
“所以，我们一直都很想，亲眼见见这些花瓣。”
可鬼是不会做梦的啊。
姜沉瞳却只是微微笑了。
她说：“这样啊，那真是一个美好的梦呢。”
“沉瞳，我们要走了。”
“嗯。”
“沉瞳，谢谢你，能交到你这个朋友，我们都很开心。”
“我也开心。”她说。
那树后的两道影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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