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打开了椅背活动的开关,将双手分别支着椅子两边扶手,指尖交汇顶在下巴前,以放松的姿态躺在椅背上,任由椅背前后翘摆。
“我原本算不得什么诚实的人,在干销售的那段日子里,依靠捏造自己的强大,就镇住大部分的陌生人,获取他们的信任,然后得到不错的收入,还混上了不小的职位,人前人后也被称呼为老总……确实,我有这方面的天赋。但假如说这世上要给失败的人们做个评选,比如说‘毫无意思的人生’、‘了无生趣的人生’……诸如此类的,我真应该入选——生于不起眼的工薪阶层,父亲属于老实巴交的类型,别人下海创业时,他成天痴迷于做‘活**’,以至于半分积蓄也不曾存下;进了不起眼的学校,上了一半。连自己都觉得无趣,索性找个机会让老师把自己开除。前面说过了,依靠无妨大雅的吹嘘,自己养活自己没有问题,但工作上都没半点值得回味的事情。娶个老婆也不上进,整天除了花钱便没别的本事,还总是嫌弃个没完没了,我就索性离了婚,那婆娘把房子、存款、孩子统统打个包,带走了。”
他用手在半空中做出一个打包裹的动作。
“三十五岁那年,我独自走在海边的悬崖上,猛地承认了一个事实:我这种人生,似乎连自己都不愿再过下去。所谓的家庭,不论是父母的,还是自己组建的,到头来根本没留下值得一提的痕迹。或许我从悬崖上跳下去,也根本激荡起什么涟漪罢?要不就跳吧,好歹等某一天尸体在海边腐烂得冒出惨白的骨头,也会引来警察的注意。于是,我便跳了,并留下了这道疤痕,算是纪念。”
月鳢用左手抚摸眼角的伤疤。在昏暗中,那里折射出金属般的光泽。
“真是可悲啊,就算是蝼蚁,也会有成千上万的同伴依靠分泌的化学物质来彼此挂念罢?我们常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教宗则说自杀者会下地狱,因为死的时候聚积了太多的负能量……要我说那都是扯淡。父母早不在人世,现存的同类没有哪个关心你,甚至根本不在乎你这个人的存在,唯一与‘自己’这个词发生关系的,只有自己,如果活着没意思——哪怕是痛苦,也比没意思要强上百倍,那自杀了又有什么顾忌呢?就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乌鳢。他赶在涨潮前,从乱石堆里把我救回来。尽管他不说话,但我能明显感觉出对我的关心,我也关心他。从那以后,我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他长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乌鳢正膝危坐,依旧拿捕食般的神色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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