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家瓷窑厂上空,是冲天骇人的煞气,凡人看不见,在黛乌眼中,那几乎与修罗场无异。
此处怎会有如此浓重的煞气?!
她蓦地想起前日夜晚遇见的斯永及斯家家仆,想来他们身上的煞气与面前的出自同一脉。
阴风扑面而来,自离开繁闹的街市起,便一路阴云密布,再看不见半点儿日光,瓷窑厂上空更是如此。如今她神力还算充盈,轻而易举便掐诀念咒,使了一个千里镜。雾气化作的千里镜中,是斯家瓷窑厂内的美丑百态。
黛乌百无聊赖地一一看去,目光在扫过一只卧在水缸边的白猫时一顿。
若依照凡人的审美,那白猫生得极其秀气好看,一双碧色的眼珠滴溜溜地注视着来往的窑厂工人,看起来乖巧又惹人怜爱。她蓦地想起曾经在九霄之上,也有一只白猫喜欢与她作对。许是身为鸟类的本能,黛乌对眼前这只白猫并没有什么好感。
千里镜中,白猫东张西望,仿佛在找寻着什么,那双水灵又敏锐的眼珠转了一圈,忽的扭头对了上来,目光交错,好似二者透过千里镜在对望。
黛乌一愣,挑了挑眉,这白猫莫非发现自己了?
白猫一瞬不瞬地盯着这头,原本俯卧的姿势也变成了站立,它眨眨眼,好似要凑上前来轻嗅,熟料身旁经过的一名青衣男子停住了脚步,弯下腰将它抱起,开口,是如玉一般悦耳的声音:“怎么跑这儿来了?”
白猫软软地叫了一声,在青衣男子胸前蹭了蹭。
青衣男子回过身,那张俊朗且熟悉的面容一瞬暴露在千里镜中。
黛乌轻呵一声,脸上满是意料之中戏谑的笑意。
是他啊……
那个与斯永一并闯上寒鸦山、将弟弟护在身下的凡人。她差点忘了,这人既与斯永一道,想来也是斯家的一员。莫非……他便是斯家的大公子?
窝在男子怀中的白猫依旧十分小心谨慎,它时不时侧过头来,狐疑地四下打量,却终究发现不了什么。
白猫看起来最多不过两千年的道行,远在黛乌之下,自然发现不了黛乌的千里镜,方才与她无意间的对视,想来是得益于猫族与生俱来的敏锐洞察力。
两千年的道行,能够生成这般强大压抑的煞气么……
黛乌收回千里镜,侧身在树杈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她将手枕在脑下,顾自深思。
真是可惜,她自小便拜入混元天尊门下,修习所谓正统之术,对煞气的了解也仅限于皮毛,若是族长爷爷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这冲天的煞气是否源自白猫。
想着,她又自嘲地笑了笑。
黛乌啊黛乌,你活了万年有余,且不说辈分如何,光是习得的神术,便足以傲视凡间一众邪祟妖物,如今不过是失去了身为天神的高帽,竟落魄至如此境地了么……
她闭目轻笑,沉默间,不远处传来脚步沙沙的声响,和由远及近清脆的呼救声。
黛乌骤然睁眼,双眸中的赤色悄无声息地褪去。只见不远处,一位白衣胜雪、戴着兜帽、年纪颇小的姑娘提着裙子向此地跑来,她神色惊慌,双颊微红,好一抹林间娇色。
小姑娘一边呼救,一边惊慌失措地跑到了黛乌栖身的那棵巨树下,她微微喘着气,好似身后有什么山间恶怪在追她,她缩成一团,妄图用巨树遮挡自己的身躯。行止间,并未发现黛乌的存在。
黛乌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个姑娘。
姑娘小心翼翼地探头,又迅速缩回去,见身后并无鬼怪,这才作一副松口气的神态。
她用宽大的袖子在脸上扇风,左顾右盼间,无意识地抬头,猛地对上黛乌的眸子。她以手扇风的动作豁然间僵住,晃神了几息时间,而后,尖叫声响彻云空。
小姑娘尖叫着向后退去,一时没站稳,被自己慌乱的步伐绊倒在地上。
她撑着地,小巧秀气的面庞上满是惊恐,她仰视着一身黑袍的黛乌:“你……你是人是鬼?!”
黛乌看戏看得入迷,没曾想自己倒成了戏中人。她侧身倚着,将下意识要吐出的“本尊”二字吞下,勾唇一笑:“我?我当然是鬼了,还是一个喜欢白日里吃人的鬼。”
闻言,小姑娘竟是蓦地松一口气:“实在抱歉,我还以为,是那黑狗成精追来了。”
白日怎会有鬼呢……
小姑娘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漂亮姐姐,你怎么跑到树上去了?”
黛乌轻轻一笑:“此处风景好,上来看看?”
她连连摆手,笑道:“我上不去,不知漂亮姐姐从何处来,为何会独自一人在这儿呀?”
小姑娘声音清甜,给人以平易近人之感,叫黛乌没由来地抿唇一笑:“不如我先问你,你一个小姑娘,为何会独自一人在这儿?”
小姑娘怔住,脆生生回答:“我是上山来采药的。”
“药呢?”
“路上遇到黑狗,给弄丢了。”她垂眸,脸上满是后怕和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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