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藏海地处极北,海域辽阔,包罗万象,孕育万千海洋生灵,其阴寒之气生人难近,故而万年来无尽藏海人迹罕至,有进无出。
欲达无尽藏海,必逾汤谷,玄境以及巫族为首的大小各部。眼下汤谷赤魔道为首经之路,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狭长直贯,因其夜晚时分,槭树树叶赤红,又处在风口,叶片经劲风扫过,摇晃佛动,飒飒作响,像极了赤魔,便以此为名。
正值白昼,没有夜间阴森之感,赤魔道并不像传言里那般吞活人,噬灵气,不宽不窄的道路两侧散落着一些花草,虽有些枯败,但不至于生气全无。几只鸟匿在草丛里,一下一下啄着殷红的果实。
行至半途,水澈顿住脚步,眸光清亮,眉心一动,红唇轻绽,颇有些无奈。“洛川。”后方草丛里传来啃咬果的声音,接着一个长发如瀑,仙姿秀逸的人手里拿着果子,美美的咬下一口。“无趣,你总是这么快找到我。”洛川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白衣描似画,横霜染风华,相貌俊美无瑕,略有些单薄的唇比常人少了些血色。偏是这样一个人,风流恣意,从来无羁。
“水水,你总能找到美人相随。”
洛川扔给南嘉一个珠禄果,上面沾着露水,显然是刚刚摘下来的。洛川极不生分的冲南嘉笑了笑,自来熟也算是他的一大特点了。
南嘉亦毫不客气的接过,“南嘉。”她举了举香甜的果子。洛川一番打趣又围着水澈转来转去,口中喋喋不休。南嘉默默看向旭天,报以同情,但基本的人际交流总不能避免吧,心想这火神该是憋了多大的火。
清风扰扰,绿草成碧,她的笑暖胜初阳,却不是因他而笑。他曾见过洛川的背影,在忘水廊庭之外,不过也只是背影而已,与眼前人有些神似,却不敢将二人贸然归为一人。眼里的光暗了又暗,不悦的情绪掩盖不住。
水澈与洛川的相处方式全然不同于水澈与旭天,毕竟他俩之间有不少隔阂,而她与洛川不过是忘年之交,洛川又是个孩子一样的心性,修为暂且不论,玩闹可是一把手。也正因这嬉皮笑脸的性子便于行事,洛川才会选择这样的人设出现。
“你怎么来了?”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是在伽离睡大觉,或者游山玩水,总之就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在场所有人除却旭天皆知洛川之名,只是南嘉未曾料到水澈与他已是如此熟络,不过也不足为奇,强者与强者总是志同道合的。“睡梦中瞧见几颗珠禄果,心下想吃,便来采喽。”洛川晃了晃手里的几颗果子,红灿灿的,看起来确实可口。“你们莫不是还带了一些小朋友?”他自顾自的吃,神情满是自在。
“什么?”
南嘉侧目看他,眉眼中有些迷茫,不解其意。
“来了。”
洛川咬了最后一口果肉,抬手将果核扔进草丛里,转头看向自己来时的路,伏地的微尘轻颤,隐在花丛里汲取花蜜的虫鸟受惊而起,鸣叫着飞走。
一重暗色的甲胄霸满了曲径,拥尘而来。道口鼓起一阵浊风,卷起遍地红叶,洋洋洒洒。水澈抬头看了看太阳,阳光有些刺目,她复而看向孚涯的灵兵,大概猜到了他们为何而来。
一片红叶落肩头,与赤衣相融,“他们是谁?”前方不知一群什么东西挡了去路,气势汹汹,丝毫没有咬停下的意思。“孚涯灵兵。”一路上,水澈同她说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也包括她被重伤从而回到玄境一事。他们这是来永绝后患的?一次没杀成,便来第二次,果真是无情...
洛川与水澈同样是极爱干净的人,漫天飞的尘土当真是受不得。洛川嫌弃的抬了抬手,扬尘便落了地,再也飞扬不起来。“你们先走,这些小朋友,真是没家教。”缓带轻裘,一副风流模样,毫不把卷土而来的灵兵放在眼里。明明他的衣袍纤尘不染,却还是不住地皱眉,无比嫌弃。
“他可以吗?”
仅凭一次见面,他只能判断出这个水族的隐神没那么简单,生性桀骜不羁,不问世事,随心而活,一生神游天下,无牵无绊,灵力高深就不用说了,只觉得他隐藏的还有更多。
“放心,他很耐打的。”
水澈瞥了眼不染铅华,如琢如磨的人,怕是那些人还未近他身就灰飞烟灭了。“喂,水水,夸人可不是这样夸的,会没朋友的。”明明一副风流样,却偏有一双干净澄澈甚至可以说有些凉薄无情的眼睛。
灵兵已围了上来,手中各执利器对着他们,凛冽的寒光逼人,尚不知自己的行为会带来多大灾祸。“是吗,那你呢?”水澈寻了个位阶最高的人,对视不过片刻,那人便怯生生的将目光移了他处,这样不堪大器迟早会让她暴露。“我自然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语气里少了轻佻,认真且坚定,淡然冰冷的目光是曾经只有水澈才能读懂的深意。这时的洛川才是真正的他吧,一如在雅伽时。
她想起洛川为她吹笛引笑,雨过天晴的景致只有真正经历曲折磨难的人才容易感动。“我相信你。”一句话,寒阳孤树,大漠涌出了灵泉,山涧孕育了水云,好似回到万年前的图雅水雲榭。一眼汪泉颇起波澜,生生死死,你不离我。
旭天侧过头,面色阴沉,垂于两侧的手死死握着,仿佛要掐死谁。目光在水澈与洛川之间来回晃荡,故作轻松不在意的样子,仿佛赌气的孩子。
洛川向她招了招手,“走吧,我得管管这些小朋友,目无尊长。”灵兵瞧着他们泰然自若的聊天,毫无紧张畏惧之态,两相对视,不知要不要动手,毕竟他们前来的目的不是截杀,而是提醒水澈该做的事。
“有北斋陪你,我自是放心。”
阳光斑驳,鸟鸣时有,是该走了,可没人让路。“怎么办?”南嘉唇角含笑,瞧着这些围上来的人。“打。”旭天手里隐约雀跃着一簇火,一脸无奈的神情,正愁无处撒火,刚好又是自己的老朋友。
数道灵光乍现,恍若烟火绚烂,辟出一条生路,洛川好整以暇的拄臂观望,淡然带着冰冷的目光,流泄如水如月华。超凡而孤高,冰凉而淡漠。
涌上来的灵兵被一掌掌击退,人数锐减。原本庞大的军团只剩了半数的人。
“萧离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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