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略一思忖,念道:“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暗含了向他诉近日苦闷的意思。

黑蛋道:“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柳应声落,那“白头”二字,也一箭射进我心里了。

朱棣听了大笑:“这小子,比朕会讨媳妇欢心。”

虽然朱棣以往随意时也常用“太孙媳妇”叫我,但在这节骨眼上,听他说出“媳妇”二字,我竟像生出一丝感激似地安心。

太子妃笑道:“陛下宠孙儿,真是怎么看都喜欢。他为了对对子瞎凑字呢,陛下也夸他,他猴儿尾巴要翘到天上了。”

朱棣笑道:“他父子有你把关,朕不怕他们尾巴翘上天。不是朕厚颜夸口,朕这孙儿,真是被你教得,十全十美。”王昭容领头,众人连忙又敬酒称贺。

轮到胡善祥。

胡善祥道:“民女有一对,冰冻兵船,兵打冰,冰开兵出。”不知她是不长记性、有心展露才华,还是存心要考黑蛋。

黑蛋看都不看她,手一松弦,一箭射出:“尼姑泥鞋,尼洗泥,泥落尼归。”

我眼看着胡善祥的眼里,又惊,又喜,又惘然。

她那上联,虽然奇巧,但意思不美。黑蛋的下联,虽对得工整,但寓意更加不吉。

我不由得想到,如果胡善祥最后真的按历史夺走太孙妃位,那她十有,最后落得青灯古佛的下场。

胡善祥失魂落魄地呆呆站着,观景轩里胡尚宫发话她才回过神来。

胡尚宫斥她道:“你才读了多少书,就出这样的对子在陛下太孙还有各宫娘娘们面前显摆起来了?”又起身请罪:“是臣失于管教。”

朱棣并未怪罪,反而笑道:“宋朝苏小妹新婚夜还三难新郎,女儿家心思,一副对子而已,怕什么。”

席间闷,黑蛋想透透气,射完柳也没立刻回去,继续看别人玩。我在旁陪他,胡善祥自然也不走。

太孙之后各房几个皇孙又去射柳,各有优劣,都有赏赐。明初尚武,别看朱老三是书虫,朱小五不务正业,小小年纪箭术也已有十发九中的水平。朱小五射完,还冲我们挥了挥他的弓,指指远处的柳林,又指指他自己。黑蛋扒着眼皮冲他做个鬼脸。我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小声笑道:“周围有大臣们看着呢太孙。”

再后便是群臣中箭术精良的来炫技讨赏。

先是几个大将,随后轮到纪纲。

观景轩里离得远看不见,只能听外面报是否射中,但我和黑蛋站在外头却看得清清楚楚。

纪纲射柳,分明未中,锦衣卫镇抚庞瑛在旁鼓噪,高呼“柳枝落”,一溜儿观射的大臣,竟没有一人敢出言反驳。稍有操守的,沉默不语,趋炎附势的,早已连连道喜。

“反了。都反了。”我听见黑蛋咬牙低低地骂。

虽然知道纪纲仗着皇帝宠信,狐假虎威横行霸道,却不料他淫/威至此,已经到了能只手遮天的地步。

我暗暗转眸去看胡善祥,却见她唇角竟微微有笑意。

情势如此,黑蛋即便看见了纪纲等人舞弊欺瞒皇帝,也没法告发。且不说不能指望那些软骨头大臣做人证,物证即时可以伪造,单说如今皇帝兴致正高,对纪纲宠信正隆,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一枝柳条来败他的兴,当着众人指摘他的宠臣,便是自触霉头。

黑蛋虽不声张,却也看不下去,便带我回了宴上。

皇帝在西苑整整宴乐一日,晚间才散。散席时胡尚宫上前在太子妃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太子妃在宫中修炼多年,早已修得喜怒不显于色的工夫,眼里却还是难掩震惊。

那时我以为,胡尚宫对太子妃言语间有威胁,就如她此前对皇帝说“唐朝故事”般,与太子妃针锋相对。

没成想,回东宫,黑蛋刚义愤填膺说了在射柳场上见闻,太子妃道:“胡尚宫临走对我说,东宫苦纪纲久矣,天下苦纪纲久矣,愿为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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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每天上班忙到哭泣,见缝插针写文,这周末争取肝一肝,多发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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