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就到了厨房,明别枝找出面粉,又指挥着流风生火烧水。流风坐在柴堆中一边手忙脚乱地往灶眼中添柴,一边好奇道:“你好歹也是个千金小姐,怎么还会做这么好吃的面条呢?”

“早前不都跟你说了么,这是我家的祖传手艺。”明别枝把活好的面团擀开,拿了刀子切成细细的一条条,“我祖上一向是在竺州开面馆的,到了我爹这一辈才出了个当官的。祖母说,虽说往后不靠着这手艺过日子了,但我们小一辈的不能忘本,所以老早就教会了我。”

“要不,你也教教我,改天我自己做来吃?”流风见她从口袋中掏出点粉末洒到了面条上,心知窍门就在这上面,满脸向往之色。

“想得美!你忘了吗?那天要不是惦记着我的面,你说不定早把我一剑杀了交差了。”明别枝剜了他一眼,侧过身挡住他的目光,“祖母肯定没想到这手艺竟还能救她孙女一条小命。”

流风摸了摸脑袋,讪讪道:“误会,纯属误会。”

水开了,匀称洁白的面条被“呼啦”一声倒入锅中,沁人的清香伴随着白雾,满溢了小小的一间屋子。流风使劲吸了吸鼻子,拍手道:“就是这个味!”

“看你这馋样,所以呀,我绝对不会把方子教给你。说不定哪天我倒霉又碰上个你这样的杀手,我还指着这手艺逃命呢!”

明别枝看面条在沸水中滚了几滚,伸勺子捞入碗中。

流风早就口水四溅了,哪里还管她说什么,扑过来就把面碗护在怀中,也不用筷子,伸手就是“呲溜”一口。

明别枝笑吟吟地把筷子递给他,看着他被烫得通红的手指,道:“你这人吧,分明还是个孩子,怎么就做了杀手呢?”

流风坐在桌边吃得不亦说乎,全然想不起来听她说话。他把一张脸盖在碗上,只听见不绝于耳的“呲溜”声,不到半刻功夫,一碗滚烫的面条连同汁水都干干净净。

明别枝安静地趴在他对面看着他吃,看他终于把头抬了起来,这才轻轻道:“下回你就别来了吧,咱们今日就算是最后一面了。”

“为什么?”流风打了一半的饱嗝生生咽下,不解地看着明别枝。

她的眼睛注视着他面前的那只碗,流风便也低头察看,试图找出什么异样来。

“你是不是嫌做面条麻烦?那我下回来你不烧面条给我吃好不好?下下回你再烧?”

“没有下回,或者下下回了。”明别枝定定地看着流风,面上飞起一缕浅红,“因为我要嫁人了。”

“嫁人?”流风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词,似乎有点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他觉得她的容色仿佛在刹那间添了几分旖旎,好像春日最先绽放的那几朵桃花一般,艳丽灼目。

“阿蝉,你要嫁给谁?没关系啊,你成了婚我一样可以去找你玩啊!”

“也跟今晚似的偷溜进来吗?”明别枝摇摇头,笑道,“偷溜进明詹事家容易,到江相府怕是很难。”

流风一听顿时丧气无比,肚子里的那碗面好像也在一瞬间结成了块,梗得他的肠胃十分难受。

“算了,崇庆坊巡夜的本来就多,相府的护院我更是不敢招惹。”

还有句话流风没好意思说出口,他偷跑出来再回去,他爹怕是要加倍安排人手看着他。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流风,咱们就散了吧!”

流风呆呆地坐着,那碗面化作了千万条丝线,争先恐后地想要汇聚成一句挽留出来。明别枝走到门口,见他脚好像生了根似的坐在那里不动,忍不住笑道:“一会儿天就该大亮了,你再不走恐怕会被我家的护院当成贼追着打。”

他应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明别枝淡淡的身影飘出厨房,映入了熹微的晨光中。厨房的刀板上还残存了几根漏下的面条,他伸手捡来揣入怀中,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厨房。

天色渐明,鸟雀苏醒,四处都是叽叽喳喳的声音。流风借着树影的遮挡,迅速掠过院墙,出了明府。

明府的角门边,一驾马车停驻在墙外。流风缓了缓脚步,看到马车内走下来个满头珠翠的妇人。她刚提起脚,那车内又伸出一只手拉住了她。妇人回眸低低笑了声,轻声道:“你急什么,过几日又见到了。”

“狗男女!”流风撇了撇嘴,躲在树后看着那妇人款款进入了角门。车夫低喝一声,车轮滚动,人和车在烟尘中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流风站在角门口,一会儿望望马车消失的方向,一会儿又偏着头看一眼紧闭的角门,心中纳闷不已:“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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