芄兰吓得嗷的一嗓子,呼地拉起丝衾蒙住脑袋,叫道:“谁叫你进来的,快给我出去、出去啊!”
安子衣脸上抽搐,哀不成声的道:“尘儿,果真是你么,真是你么”
孰料芄兰竟森然尖叫道:“你再敢往前半步,我便一剑杀了你!”
安子衣顿觉五内如焚,眼眶里的泪水奔涌而出,仰首平复一下杂乱情绪,道:“尘儿莫怕,我是你的子衣哥哥,尘儿”
芄兰浑身觳觫,状似疯癫的吼道:“你走、你走,我不要见你!”
安子衣悲不自胜,跄跄踉踉迈出两步,骤然停住,神色苦楚的道:“尘儿,子衣说过,你若平安无事,莫说娶你为妻,纵然教我肝脑涂地、立时死去,亦毫无半句怨言。”
芄兰躲娇躯略微一怔,依旧躲在丝衾内嚎啕大哭。
安子衣强忍住心头巨大伤痛,走到木榻前,伸掌轻拍着他的头顶,柔声道:“尘儿,无事了,我是子衣,你要避开我一辈子么?”
芄兰仍悲声呜呜,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安子衣缓缓坐在榻边,虽早已泪流满面,却强颜欢笑,道:“尘儿,你想得我好苦。待明日上山,我即央告展老亭主娶你为妻。”
芄兰闻言轻抬起颤抖的小手,欲揭开丝衾。
安子衣慌擦拭一下眼泪,道:“尘儿,我安子衣对天盟誓,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安家的儿媳。”
孰料芄兰突地向墙角一缩,痛苦的呻吟道:“不、不,我做不到。子衣哥哥,你莫逼尘儿。我宁可死了,也不教你看到尘儿这个样子。”
安子衣肠亦且寸绝,悄吟道:“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芄兰徐徐歪倒于木榻之上,哭得更为凄惨。
安子衣痴盯了他一会儿,道:“也罢,既然尘儿不想见他的子衣哥哥,那我还活着作甚,来世再见!”言毕腾地站起,呛啷一声,拔出放在旁边桌上的宝剑,横脖子上一使劲。
芄兰听到动静,喃喃自语道:“来世再见,来世再见。”陡然掀起丝衾,道:“子衣哥哥”
只见安子衣那柄长剑,已将颈处划出一道血痕。
芄兰忽地跳下木榻,扑过一把抓住剑柄,惊慌失措的喊道:“子衣哥哥,不要!”
安子衣不由得五指松开,宝剑叮当坠落在地。紧紧搂着他道:“尘儿,你果真是我的尘儿。”瞬间如鲠在喉,也不知该说些甚么。
展轻尘仰起螓首,泪眼迷离的捂着他颈上伤口,道:“傻瓜,你为何如此?”
安子衣抚着他自额头上发际边分开,直至下颚处结成一条浅浅的浮肿伤痕,道:“为你!”俯身挨着两片樱唇,发疯般亲吻起来。
这正是:未信花飞能减春,花飞只恼有情人。也知造物贾余巧,要作醉眠红锦裀。
当夜二人依偎着唧唧软语,倾诉相思之苦。东方泛白时,方相拥而眠。
陡闻轰隆隆数声巨响,震得房屋墙壁摇摇晃晃。
安子衣心下一惊,唤道:“尘儿醒来,元军攻打芙蓉峰了。”
展轻尘忙道:“子衣哥哥,我的面罩、我的面罩。”
安子衣迅速将剩余五花玉露药粉装进瓷瓶,牵住他奔离无心居,少顷来到东雁山下,纵上一株大树遥遥观望。
只见山顶丛林里、大石后,黑压压埋伏着许多枢密院禁卫,一个个拎刀持剑,作势待发。
展轻尘低声道:“元军已经发见浩然楼底下的密道,估料只得绕行。”
安子衣摇了摇头,道:“只怕别处更多官兵,绕行也未必能潜入芙蓉峰内。”
展轻尘蹙眉略作思索,道:“子衣哥哥,莫如咱们捱至亭卫冲出密道,彼时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
安子衣赞道:“言之有理,就依你之计!”说着话,在他唇上触碰一下。
展轻尘口中嘤咛一声,红着小脸微闭美目。
果不其然,等到傍晚时分。埋伏的枢密院禁卫猛地大声喊叫起来,团团围堵在独龙柱前。
两人虽聚目凝视,但距隔甚远,只见火把亮光摇曳,无法察查端详。
安子衣拔出鞘内宝剑,道:“尘儿,在此万万不可乱动,我先去探明敌情,尔后再来接你。”
展轻尘牢牢攥住他的手掌,道:“不,我同你一起。”
安子衣怜惜的瞧着他,道:“好,咱们今后再也不分开!”
二人施展轻功,在树林间飞身纵越。
忽听得虚空一声暴喝,道:“小贱人,总算寻到你了!”话音甫落,两个黑影迎面袭到。
安子衣护住展轻尘,仗剑喝道:“阁下甚么人?”
左边拄拐老妪嘶哑着说道:“睁开你的狗眼,不识得老身么?”
展轻尘甚觉声音耳熟,借着星月微光一看,大惊失色道:“子衣哥哥,他们乃银针婆婆和金刀公公!”
安子衣见那老妪白发苍苍,右手拄着一枝羊角铁拐。旁侧另一位长髯老翁,左手竟然也拄着一枝虎头铁拐。旋一作揖道:“且慢,在下可曾得罪过前辈?”
金刀公公桀桀一笑,道:“与你无干,我夫妇特为这小贱人而来!”
安子衣道:“他乃在下之妻,怎与我无干?乞前辈看在展总亭主与玉剑书生薄面,放过我二人。”
银针婆婆声如鸦鸣,道:“小子,你不提叶风舟还则罢了,提起叶风舟,老身连你也不能放过!”
安子衣暗付:“叶大哥向来行侠仗义,菩萨低眉,他们远在北疆,怎会结下仇怨?”当下道:“不知叶大哥与二人有何过节,讲出来在下替他向二位赔罪。”
银针婆婆冷冷的道:“数月之前浮玉山下,是叶风舟未过门的妻子,将我老头子捅了个半身不遂,你说有甚么过节?”
安子衣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在下”
展轻尘附耳道:“他们胁迫我毒死柳少亭,叶大哥才痛下杀手的。”遂将永嘉府客栈中盅,醒来躺在地牢之中。半夜来了两个颤巍巍的老人,救出押至野外山洞。孰料遭遇叶风舟等人,发生恶战之事概述一番。
安子衣听毕,恨声道:“捅得妙,如换做是我,即使把你二人碎尸万段,也难解心头之恨!”
金刀公公闻言大怒,挥拐嗖地打将过来。
安子衣应变极快,顿足抽身避过,右手一挽剑花,嗖地疾刺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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