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文诏做完了铺垫,干咽一记,观察一眼安坐上首的韩不岐,转入正题道:

“本来我家指挥使大人,与各监的监公共侍皇上,算是与监公们互为内外表里,相得益彰,相处甚谐,不想,唉,唐大人他却没能料到,下官此前亦绝没料到,这些阉宦,是如此忘恩负义呐!”

说罢,尚文诏煞有介事地将那胡诌诳语汇集而成的海兴业的黑材料,为韩不岐呈上一份,供老爷子阅览。

羽林卫与宫内的太监们,素来蛇鼠一窝,共进共退,结成一体,韩不岐眼下听闻尚文诏指责太监,又看到那供述记录,本来一张脸上,和颜悦色,沉静若水,越往下看,眉目便绷得愈紧,待看完供述,只将宣纸往案上一拍,咳嗽连连,喘着大气喝呼道:

“海兴业这阉贼,先不说别的,皇上病重,这老货竟敢撂下皇上,自己跑!”

韩不岐的反应超出尚文诏预想,尚文诏心底大喜过望,脸上却不动声色,他知道,海兴业手里这笔巨款,想要撇清干系,从那老太监手中撬出,再自己独吞下去,绝对是痴人说梦,痴心妄想,依着眼下时局,找个保险与后盾,缓缓图之,慢慢分润,借着外边的晋王这个大威胁,一点点一块块地切蛋糕,壮大自身,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韩不岐韩平章这颗树绝对够大,是能够替他挡住明枪暗箭、吸引外敌主意的,如此计较下来,尚文诏才选择将韩老爷子也拉进浑水里。

尚文诏上前,为老爷子锤背抚胸,捋顺气息,趁势在老爷子耳边道:“老大人,晋王进京以后,杀戮不少宫人,海兴业这阉贼,平时整日将皇爷挂在嘴边,皇上落难时,却最惜项上人头,撂下太子爷与皇上,呀呀,下官是个粗人,大道理懂得不多,只知道食了皇禄,便是受了皇恩,天地君亲师,做人当摆在首位,下官定要手刃这贼,下官该当如何做,请老大人教我!”

韩老爷子毕竟是政坛不倒翁,老姜辣得很,即便尚文诏举止、说话十分得体,也只是微微点点头道:“这阉贼,既然跑出城了,必然是消踪匿迹,不敢现身,亦不复有还京的打算,要取他性命,谈何容易!倒是这供词中所书,海太监聚敛的财物,还有大笔留在京中,这倒是可以借助一二,来钓那海兴业回来。”

尚文诏道:“老大人运筹千里,神机妙算,下官怎的就没想到呢,这阉贼留了大笔钱财在京中,必是割舍不下的!”

韩老爷子只微微一笑,也不知尚文诏的马屁是否有用,抚着胡须道:“不过,据子谕你这份供词所载,这笔钱财,数目实在不少呢,只用来钓那阉贼,未免可惜,如今国朝临危,边军缺饷,万民百姓需要赈济,钱粮正是吃紧,子谕,你可知,那阉竖将这笔财货,置于何处?”

“嘿,来了。”尚文诏心道一句,眼球溜溜一转,对韩不岐为难道:“这个,老大人,小子录成这供书,便是因为小子抓出了我卫中有吃里扒外,勾连阉宦的内贼,这内贼眼下只交待了供书上的文字,其余一概没讲,下官这便回去用上大刑,好好审他一审,叫他将这笔不义之财的去向交代出来!”

韩不岐见尚文诏态度恭敬,很是合作,于是试探道:“便有劳子谕了,找到宝物钱财,便算作籍没之款,先行扣留封存妥当,海兴业这阉贼,日后也必会被落个抄家籍产的罪名,咱们事先准备万全,也是替皇上分忧,保存帝室帑藏呢。”

“嘿嘿,你老爷子这想法不错。”尚文诏心中发笑,他心道老爷子完全不担心海兴业会不会跑路跑得太远,却先担心到替皇上保存帑藏这事儿上了,尚文诏故作为难道:“老大人,下官有一言,我卫中有些成例,办此类案子时,只要未办成铁案,一切脏物,本该是由我卫保管的,下官是不是应该,去书唐指挥使大人一封,询问我家唐大人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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