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为了爬山,万岁爷解开他们的绳子,三人套上在千灯镇买来的厚重防寒服、手套、雪地靴、还有暖宝宝,拉链从下往上,脸埋在面罩下,裹得严严实实的。
抵达目的地,漫天飘着飞雪,寒风萧瑟,削皮刮骨的刺疼。风流雪山山峦呈形,巍峨陡峭。三人拎了根称手的粗树枝,跟在万岁爷后头。
古有六月飞雪,窦娥冤震九霄。
楚辞触景生情,脑海中闪过崦嵫山的一草一木:“为什么这里叫风流雪山?”
皑皑白雪覆盖整座山,哈口气都是浓蒙飘浮的白雾。
万岁爷把手中的树枝猛插进厚实的雪里,搓着双手发热:“清末民初,国土被侵略,军阀混战,到处都在打仗。男人走了,家中只剩女人。八国联军侵华后,女人们愤慨极了。其中就有一批女人,她们专门成立了娘子军,对那些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不平等条约上的人开始了暗杀。”
寒风断了声音,并非万岁爷刻意为增加悬念停下,而是山上出现了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防寒服,不紧不慢,却是向他们走来。
她先是看了万岁爷,又朝她们两人扫了一眼,如惊鸿掠过湖面:“跟我来。”
声线偏低,呈中性。
后来知道,这座雪山原先没有名字,是娘子军的大本营搬到此处后,这才有了风流雪山的赐名。
而这里的故事,就像章节的楔子,才刚刚开始。
烈日炙烤大地,把整个地與热得像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般,汗水淋漓。
空无一人的柏油路上,停了一辆车,前排的车胎爆了,汤容长出门急,没来得及预备后轮胎,一行人在此处耽搁了不少时间。
帝居坐在路旁的石墩上,双肘搭着膝盖,掌心合十,平静的模样下是翻涌着巨浪的心湖。
汤容长走过去:“要吗?”
棕白色的香烟递到他的眼前,小小的一只拥有专属于自己的烟草味。烟身有褶皱,看样子是被汗水浸湿过。
人的情绪达到一个所能不承受的高度时,就会出现一连串的失控反应。为了克制,他们会选择一种或多种方式来麻痹自己。
例如酒精,例如抽烟。
古往今来,没人能逃得过这个定律。
唯独帝居例外。
他一向认为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既然人生在世不称意,那就学会自己与自己和解。
尤其是在自己在意的人和事上。余光始终在留意车内的鸷垢,头仰靠在椅背上,阖目似在睡觉,他越是慵懒随意,众人更加不能掉以轻心。
随手递出的手势,又以同样的方向收了回来,咬住滤嘴:“是我草率了。”
三十年来,天之骄子的他自诩冠盖满京华,只有两次败下阵来。第一是楚辞嫁给帝居,第二便是现在。
说到底,就不该被鸷垢的花言巧语忽悠出来,在路上耽搁了两三天,最后被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帝居没说话,裤兜里的钢笔贴着大腿,摩擦的力度有些类似昨晚搭在腰上的小手:“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他相信楚辞的能力,不然也不会答应让她涉险,扮做苗圃去打探敌人的情况。
“我找了你这么多年,对我有些信心,好吗?”
她是他这辈子最惹不起的小姑娘,怎么敢说不好?
敌在暗,他们在明。无法知己知彼,就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脚下的沙砾越发滚烫,汗水从两人的额头滚落,直接流进脖子里。
热浪从长道尽头扑面而来,还多了道瘦小的影子。尤光源瘸着左后脚,步履蹒跚,伸着舌头喘息,还没走几步就精疲力竭倒下。
很快有黑影闪过,为它遮住大半日光。尤光源半睁开眼,有气无力:“早、早知就直接化为人形……”
车爆胎,它仗着敏捷的速度,主动请缨去找人帮忙。没想到才跑了一千多米,就被捕兽夹夹住,滚落山坳,险些回不来。
帝居将它抱回车前排的副驾驶,捋了捋他的毛发:“困了就先睡一会儿。”
低沉的嗓音像是有魔力,一会儿的功夫,它就沉沉睡去。
视线再次落向悠哉惬意的鸷垢,腿在轻抖打着节拍,好似听到一首入了迷的歌曲,竭力在附和。
车门阖上又开,帝居徒手拽下鸷垢,示意汤容长原地待命。
两人绕到半山的另一侧,帝居双手插兜,先发制人:“你这条命,本不该再有!”
鸷垢倒是有些意外,却很好敛去:“关于我的生死,不该是今天要讨论的话题,不是吗?”
帝居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你认为今天的话题是什么?”
“你的妻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被发现了?
不可能,如果真被发现,他不会这么怡然自得,反而会如坐针毡。
耳边有引擎声呼啸而过,紧接着就是交谈声,那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别拐弯抹角,有话直说。”
来的人是蔡斌,一心二用听着两头的对话,搞笑的是将两人对话放在一起,竟出乎意料的看到牛头对上了马嘴
菜鸟:“总算追上你们了。”
牛比鸷:“有件事,你肯定能办。”
菜鸟:“不困什么事,我一定胡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牛比鸷:“自己的妻子整日被他人惦记得滋味不好受吧?兄弟,你有头脑我有人脉,我们双剑合璧,还搞不定一个小小的第三分局?”
菜鸟惊为天人,捂着嘴:“为、为什么会选择我……”
牛比鸷笑得阴郁,好似湖面泛起层出不穷的涟漪:“我要替父母报仇,而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能助我一臂之力。”
关于鸷垢的事情,他得到的寥寥可数。此刻的他为了血海深仇,开始放下身段求人,还真不像他的风格。
后又转念一想,人不就是矛盾体的组合吗?人心再复杂多变,都战胜不了一个事实:人之所以活着,因为胸膛里留着滚烫的热血。
他边说边靠近帝居,看他静默不语,又丢出一个轰炸性的消息:“帮了我,你就可以让楚家避免一场灭顶之灾,这个理由够不够?”
楚家!
帝居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黑色的蚂蚁从石头缝里成群结队爬过去,搬着在人类看开微不足道的东西,烈日炎炎,未有任何停歇。
帝居的沉默,在时间的分秒中消耗了原本信心满满的鸷垢,也陷入了自我怀疑中。是他的理由诱惑力不足还是他的防御体系太过于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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