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月惊呼一声,叫道:“怎么可能。”她捧起书稿,倚着墙壁细看,不片时,亦如娇秀一样连连叹息,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童娇秀抱了王庆一下,劝慰道:“郎君辛苦了,这四十回也非不好,只是缺了前文的灵气,有些呆板。两日作成四十回,有这文字也不错了。”
王庆苦笑一声,道:“狗尾续貂,诚然耳,你也不必为我遮掩。说真的娇秀,此书写到第八十回,我灵念俱散,委实难以为继。”
童娇秀见他失落,赶忙劝慰。说了会儿话,各人都无兴致,便回去了。
送走悒悒不乐的娇秀,过不许久,林娘子带着锦儿来了。
和娇秀一样,她只看了一章便叹息不已,最终读了五章就放弃了。
牛小娇逮住把柄,嘲笑他辛辛苦苦闭门笔耕,写出来却遭人嫌弃,没有一个喝彩的。武人便该兢兢业业的打熬气力伺候媳妇,整天拿支笔充文人,可不是自讨没趣?
王庆被她嘲讽了一通,恼羞成怒,免不得要在床上讨回来。
到了下午,童娇秀又来到家里,有些忐忑的问道:“郎君,这书你真个写不下去了么?”
王庆两手一摊,道:“江郎才尽了。”
她低头摆弄着白嫩的手指,时而抬头,又低了下去,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王庆见她欲言又止,也不催促,只是默默喝茶。
过了半晌,娇秀咬了咬唇,终于说到:“我有一位闺中密友,乃是李文叔之女,其人才华横溢,笔力不在郎君之下。”
王庆点了点头,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惊道:“李文叔,可是作《礼记说》的李格非?”
娇秀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道:“不错,文叔是他的字。郎君,你这样直呼人姓名很失礼的。”
王庆哪里顾得上礼不礼的,双目流光溢彩,切声道:“你那好友,可是作‘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的李清照?”
童娇秀宛然一笑:“原来郎君也听过李姐姐的名字。”
王庆默然良久,心情才平静下来:“久闻李易安才名,如雷贯耳。只恨山水迢递,难得一面。”
“本来我想续红楼梦的,可是写了一点,终觉笔力不济。所以我想把书寄给李姐姐,让她帮忙续写后四十回,可以么?”
王庆眼前一亮,击节赞道:“不错,天下除了李易安,还有谁配续写红楼?”
红楼里的贾府极尽奢华,仆从如云,饮食、衣饰、家具乃至日常器皿,都极为讲究。高鹗在这方面差得甚多,
李清照毕竟是李格非的女儿,赵挺之的儿媳妇,何等富贵没有见过?自赵挺之死后,赵家败落,隐于乡里,其境况与曹雪芹并无二致。
当然,曹雪芹更加的潦倒落拓,全靠朋友接济过活。赵家虽家道中落,在青州仍算大户人家,不愁吃穿。但心境是一样的。
高鹗的续书,非是文字不精,主要输在了情趣上。贾宝玉成了个热衷功名的世俗之人,林黛玉大谈科举之清贵,天天惦记着结婚;至于贾家复兴,凤姐之死,湘云守寡,妙玉被污,让人深感煮鹤焚琴,很不痛快。
究其根源,高鹗在世俗的泥淌里挣扎惯了,无法超脱自拔,永远达不到曹雪芹那妙趣横生的境界。李清照就不一样了,能写出沉醉不知归处的女子,该有何等的灵气与才华!
“好是好,奈何小说终是小道,不入方家慧眼,唯恐李易安自矜名声,不肯沾染。”
童娇秀笑道:“郎君何出此言,李姐姐可不是庸碌俗人。从前那些志怪传奇的话本,她自是不会经手。可是红楼一出,当世谁人还敢轻觑小说?”
王庆心念一动,红楼梦能带动小说的崛起?若真是这样,他也不吝于加一把火。随着时代的更迭,小说终成文字王道,这一趋势,怕是连天地玄变也难以遏制。
华夏古典小说精品甚多,可小说作者在文坛的地位始终不高,直到近代才有所改善。如果写小说不被人歧视,文人不再以写小说为耻辱,饱学之士乐于动笔,那么好作品必将呈现井喷之态势。
北宋是文化思想的黄金发展期,各大学派争奇斗艳。按正史来看,名家凋零,后继乏力,这段黄金期已然步入尾声。争奈天地玄变,一大批本该死掉了的文人才子名儒大家,都突破了文魂凝形,将寿命大大延长。如能避免靖康惨变的话,这段文化繁荣期尚能再延续五十年!
这个兼容并蓄的时代,正是将小说推上‘大雅之堂’的完美契机。
王庆被自己的雄心所震颤。以宋代文人的才华,若能正视小说这一文体,中华岂止四大名著?一旦好的作品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必将对下一代文人造成深远的影响。对于小说的魅力和传染力,王庆可是从来没有怀疑过的。
说干就干,当天就窝在了书房里,全身心投入到写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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