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凰再担心梁帝直接允了萧景琰的婚事,这时候都不敢有半分行差踏错,哪怕遣个侍女去通消息也不敢除了听政的时候默默留心,冀望能听到一星半点消息,就只有希望萧景琰派了身边随从赶快回去报信,以及,他那位母妃能说动梁帝,不要这么轻易就决定了儿子的终身大事。
至于她自己,还是沉下心来随同苏哲学习朝政。这一上手才发现苏哲最近悠闲得过分,喝喝茶,看看书,翻翻文籍账册,时不时地指几摞账本子让人回去重算。霓凰耐着性子跟了五六天,直看得睡里梦里都是一串串数字在飞,也没弄明白苏哲最近在动什么脑筋。
她终于忍不住询问:“照着少傅的打算,土断之后,不是预备着屯田么?”
苏哲停杯含笑,看她一眼。霓凰被他看得微微偏过头去,避开他眼中温柔赞赏的目光,听他道:“我的策论,陛下给公主看过了么?”
“……看过了。”霓凰垂头盯着桌上东一把西一把的算筹,努力把心思集中到政务上来:“我看上面说,土断之后,检出隐匿人口,接下来就是要屯田。待积粟有余,以此积贮兴修水利,变荒地为良田,再招引人口,大举耕种,如此三五年,国阜民丰,财用充足。”
“公主说得不错。”苏哲见她果然是仔细读过的,笑意更深,“只是公主有没有想过,屯田的话,人从哪里来,田从哪里来,农具耕牛,又从哪里来?土断完了已经是六月,这会儿但凡庄稼还有一点可救,人就都在田里耕种,哪怕佃农,也不会抛了庄稼跟着你走。青苗漫长,也不是丈量田亩的时节。农具耕牛,你不事先备好,等事情开始推行的时候,派出去的官吏找你要,你再现找么?”
他并指点点纸面:“知己知彼啊,公主。”
霓凰被他说得玉靥微红。苏哲凝目望了望她粉扑扑的脸颊,扬声吩咐外面送冰盆,再拿鲜果调个冰碗进来。
时令已交七月,天阶夜色凉如水,然而白天还是兀自燥热。霓凰从崇德殿一路走到这里已经汗透重衣,苏哲书房里却连杯茶都是热的。她捧了冰碗在手里,用银匙拨弄着上面碧莹莹的果子,却摇手辞了冰盆盆:“少傅受不得寒的,我坐一会儿也就不热了。”
“放得离我远些就是了。”苏哲却一意坚持,到底着人抬进一座冰山来,亮晶晶的雕刻飞鸟走兽之形,显然是宫中冰匠的手笔,一抬进门,书房里顿时就是凉气浸人。
这东西从冬天存到夏天,到初秋已经差不多用尽,霓凰知道宫里除了崇德殿和太后宫中,也就卫端妃、她和青弟这儿日日有得供给罢了,苏哲这儿却是不管用得到用不到,天天赐下一份来。这份恩典就是三公当中也是少的,霓凰看着那冰山上回头交颈的两只大雁,好一会儿才低下头,银匙在冰碗里搅了一搅,淡金色的蜂蜜在冰水当中漾开,与碧色的葡萄一起送到舌尖,冰冰凉凉,甜中透酸。
她吃了几口,把冰碗小心放到旁边,留意着不让碗边凝着的水雾沾湿了文卷账册,跟着就把心思敛回政事上。两人问答移时,苏哲笑道:“公主既然有心,这屯田之前,准备农具、耕牛、种子的事,我就交给公主来做,可好?”沉吟一下,“先备着二万人的好了。”
苏哲以前行事都是一人独断,把事情样样都规划好了,旁人都是给他打个下手,他说怎么做,便怎么做。便是霓凰上一次去向宗室借粮,行动路线,走旱路还是走水路,找哪些人,事事处处都替她想了周到,只除了悬镜司能拿到什么把柄要她自己随机应变身为臣子,自然不好窥伺宗室。这一次却是指了件事儿让她独当一面,霓凰微怔片刻,随即一点头:
“好!”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