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眼见杨思昭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那狗眼中的犹豫之色也越来越严重,似乎有些苦恼该不该去帮他,直到杨思昭体力不支,终于被一条狼窥到了破绽,咬向了他的咽喉。杨思昭回护不及,悲愤地大吼一声,似乎也知道自己此番凶多吉少。

就在这时,伫立在一旁的那狗忽然疯狂地冲了上来,一下将扑向杨思昭的狼撞飞,然后落在地上,将杨思昭护在了身后。方才那一番打斗极为惊险,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正要赤手空拳冲上去救杨思昭,就看见了眼前的这一幕。

那狗大概也是经过了剧烈的内心冲突,却最终还是跳出去保护了它的主人。我见得此情此景,忍不住眼眶一热,这狗是杨思昭他们特意养来对付虎小山的,平时刻意激发它的野性,自然不会善待它,可是到了最后的关头,护主的天性还是战胜了它身上的野性。

杨思昭被狗救下,大口地喘着气,却已经站立不住,一下就跌倒在了藤床之上。那两条狼见状,一条过来吸引狗的注意力,一条却绕过了狗再度去袭击杨思昭。杨思昭此刻已经有些脱力,应对开始迟缓起来。那狼正要上来撕咬他,这时那狗却撇下它面前的狼,一跃而到杨思昭跟前,疯狂地与那条狼对咬起来。

它似乎已经失去理智,竟变得比方才更加凶悍,拼着自己受伤,将那条狼死死地压制住了,另外一条狼这时也加入了战局。杨思昭见状,强撑着站了起来,与那条狗互相护卫。单独的一条狼本来就不是一个健壮汉子的对手,这时杨思昭和狗配合起来,没多久就重创了两条狼。

只是这两条狼也很固执,虽然开始落于下风,却始终不肯退去。我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幕,实在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不论狗还是狼,都让我隐隐有些敬佩。“狗娘”虽然是凭空捏造出来的,但在我看来,杨思昭的这条狗其实一点不弱于“狗娘”。而杨思昭一念之下将它放走,最终也拯救了自己的性命。

战斗还在继续,在人与狗的合作下,两条狼很快就败下阵来。其中一条被杨思昭一刀劈中头部,奄奄一息,另一条却咬住了狗的喉咙,死死不肯松口。杨思昭赶上去将狼打死,将浑身是血的狗抱在怀里,脸上一副想哭却哭不出来的表情。

那狗在他怀中呜呜地低叫着,它的喉咙被狼撕开,毫无疑问活不下去了。族长看着藤床上的情形,也有些唏嘘,爬了上去拍了拍杨思昭的肩膀,帮他一起将狗和狼的尸首都搬了下来,然后招呼杨思昭过来一起将藤床拆除。

杨思昭听而未闻,只是自顾抱着狗走开,寻了处地方后开始用放山砍挖坑,然后将狗埋了进去又掩上土,就这么呆呆地跪在的狗的坟前,神色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条狗虽然是用来对付虎小山的,但一直都是他在饲养,人与狗可谓相依为命,此刻这狗为了救他生生地死在了他眼前,可想而知他心中不会好受。

族长本想过去叫他,我拉住了他,自己帮着他将藤床拆除了,然后将藤条与木桩汇集起来,取出身上的火石与火镰,一把火将之烧了。

出山的时候,杨思昭一路沉默,我与族长和解的事他并不知道,见我与他们一道出山也没有开口问,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我看着他沉默的背影,心中暗自想着,不知当初女主人离开的时候,这个山里汉子是否也曾像现在这般难过。

我们一路回到村里,杨思昭一言不发就回了自己家,连说都没跟族长说一声。族长见状长叹一声,也没有责怪他失礼,而是问我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经过山中的那些事,我在小杨村待着也有些尴尬,这时天色将黑,也不好出山或者去虎山送信,只好厚颜再叨唠族长一晚,不过晚上却睡得不太安生,总有些害怕族长不放心我,半夜会进来对我下手。

好在他并没有。第二日起床时,我强打起精神,就出发去了虎山送信,族长也没有留我,只是请我吃过了早膳,让我回来的时候再来告个别。我答应了他,就背上包袱走出了小杨村。

出了村后,一路往虎山行去,在一个路口还遇到了一个妇人,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见我从小杨村方向走来,还停住了脚打量了我一番,笑着说了一句:“这位后生看着面生,应该不是小杨村的人吧?”

我见她也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大概是小杨村外出省亲的妇人,这是要回村去,也停住脚向她点头致意,回道:“巡城马。从村里经过,要往别处送信去的。”

那妇人笑着点了点头,就从我身旁走过了。我也不以为意,见她走过去了就继续赶路,到了虎山时,山寨上下都在准备虎小山的后事。守门的土匪已经认识我,听说我要求见二当家,就领着我去了大厅。

我站在大厅中,望着那张虎皮椅后的山神骑狗像,心中思绪万千。我一路追寻古音的下落而来,却被卷进了这样的一个局中,虎啸天已经死了,连虎小山都不在了,这封来自秦简的信大概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了,之所以还将它送来,不过是在完成自己的职责罢了。

这封本来早该送到的信,却被我阴差阳错拖了这么久。我微微叹了口气,将脖子上的那枚牌子从衣领中掏出,握在了手中。牌子沁手冰凉,似乎一直透过手传到了心里,虎啸天死了,我该再去哪里探寻古音的下落呢,难道魏家惨案的真相要就此湮灭了吗?

正想得伤神,这时身后忽然有人说道:“对了,信到底是谁送来的,上次先生来寨里,我也忘了问你要信。”

我回过头一看,二当家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后。我正要将牌子塞回衣领里,这时二当家一眼看见我手中的牌子,不知怎的就脸色大变,上前来一把拽住那枚牌子,厉声喝道:“这牌子怎会在你身上?”

他将我的脖子拽得生疼,我还未回答,他就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松开了手,恍然大悟道:“你就是那个从树上长出来的孩子?”

我大吃一惊,随即便又大喜过望,他知道我是从树上“长”出来的,这是不是说明他也知道古音的去向?

二当家见我不说话,自己又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原来你是从秦简那里来的。”

我闻言更是高兴,他连我是从哪来的都一清二楚,应该是古音或虎啸天曾交代过他,会有这么个人上虎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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