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檠这日下了朝,手握着诏书,步履相当轻快地来到扶嬴门前,负手而立。

“阿扶我回来了,今日不见你可是记挂我了?”

屋内寂静

他想了一想,又道“阿扶,我为你带来一个好消息,不想瞧瞧吗?”

这时,门开了,弄苒憋着笑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一顿,有些尴尬地鼓了鼓腮,方才迈步踏进屋子。

扶嬴正端坐在案前,面前摊开一本泛黄的兵书,旁边摆着杯热气腾腾的茶。

他径直走到她对面,随意一坐,眼神郁闷地瞧着她。

“好消息呢?”

她将书翻了一面,目不转睛道。

瞧她冷淡的模样,他撇嘴道“阿扶可真的直来直往,半句寒暄的话也不肯同我讲。”

闻言她缓缓抬起头,轻飘飘地盯住他,他被瞧得没了法子,将诏书一交,十分泄气“真是冷漠”

“这是?”

她将目光下移,皱起眉头问。

“这是我许诺你的事?”

她不懂他意指何事,自己取过诏书打开来看。

诏书一展,她的眼神随之快速移动,而神色也越发凝重。

诏书一合,她对着不知什么时候将她的茶偷偷拿去喝起来的谢沉檠漠然笑道

“谢大人好神通,这么短的时间,就让扶嬴从一介草民一跃成为侍中。”

“侍中之职,阿扶受之无愧。”

他对着茶杯吹了几吹。

“你可是知道,侍中之位仅在三公之下,非同小可,由一女流之辈来做,司马氏竟会同意?”

“陛下无妨,各位大人倒是不太同意来着,不过也无妨,你且放心当着,出了事,不是还有我。”

他饮了半杯茶,悠然笑道。

瞧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倒也没多大担心,换了个语气,又道“兹事体大,大人这样心随所欲,恣意妄为,就不怕有朝一日被人弹劾,抄家贬职逐出建康。”

“如此一来正好,若我真的成了个破落户,不知阿扶会不会嫌弃与我一同归隐山林。”

说着说着又扯到她身上来,她将眼睛一闭,硬生生道一声“你想得倒美”

谁知他竟然还继续畅谈下去“我们可以寻一山野烂漫处,最好开着蓝色的花,我打柴,你做饭。”

她本想抬眼看他脸上憧憬的神色,却堪堪听见他砸吧一下嘴,改口倒“不行,你还是别做饭了,桓三姑娘同我讲过,阿扶做的饭并不是谁都能有福消受的。”

说着脸上竟然还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仿佛吃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

登时,一股无名之火直窜天灵,她的手逐渐用力将书握得起皱,目光如箭般瞪着他恶狠狠道

“出去!”

三月春风化雨,万物重复生机,浅蓝色的苍穹下北府军校场上跑马如阵阵疾风,沉重的马蹄狠狠砸在砂石地里,惊起尘土,震动天地。

另一边的靶场上,一个身穿褐色校服的男子正在搭箭开弓,他双眼锐利,紧紧盯着远处的靶心,弓弦在他手中被绷得滋滋作响。

似乎是瞅准了时机,松指,箭咻地一声逆风而出,闷响过后,箭脱靶。

男子泄了一口气,无力地从身旁箭筒里又捞出一支箭。

“大人告病也快有半年了吧,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

“是啊,现在连日常操练都没了心思”

旁边的几个男子聊了起来。

“算了吧,别为你们偷懒找借口了。”

“你们就别说风凉话了,抓紧时间练吧,看看那些从荆州新来的,个个彪悍强壮,再不好好练,我们怕是要被人给取代了。”

“笑话!我们北府军曾经何等风光,凡遇战役何时败过,怎么可能被那些小地方来的人随意比下去。”

“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给一个女人带出来的,妇道人家,能见过什么大世面。”

多次脱靶的男子将弓一摔,气恼道。

“哎你可别乱说,听说这位姑娘来头可不小,在荆州管着若大个郡不说,这不,刚嫁到建康就靠着宰相府扶摇直上做了侍中。”

男子压低了声音。

“说到底,还是要靠男人呵!这女人啊肯定是用了什么妖媚惑人的手段,不然怎么个个男人都听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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