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棋的人多起来,最出眼的是胡四和杨天广,再是与女儿玩纸鸢的姜丽娘。    一扎人在天晚才归。    姜丽娘在归家的路上一直注视女儿,啧啧起来,“死丫头,你真是好福气!”    抬起女儿的一只手,这鹅黄的衣料倒不是最好的,狐狸花纹的金镯闪耀夺目,“这镯子的做工少说是万金的大数,还是两只”,项圈更不止了。    秀秀惊呼了声,抽回手,气乎乎的道:“这是牧哥儿送女儿的定礼,可不能拿来换钱用,拿一件也不行。”    姜丽娘面色一变,“娘还会贪这些么,是你这死丫头得了好福气,是为你高兴”,不过还有点眼热。    秀秀转了转黑眼珠,指尖捏着的丝绢揩揩嘴角,喔了声:“牧哥儿人好,女儿才有这等好福气,娘你以后善待于他,他也会对你好的。”    姜丽娘一阵哭一阵笑:“娘拉扯你长大都不易,哪敢再带个牧哥儿,便猪油蒙了心,也不救他,好在这小子倒是个知恩图报的,还比你爹会疼女人。”     秀秀没见过她爹包不同,说不上他的好坏,姜丽娘每提起这人满口抱怨,大抵没牧哥儿痴情吧!    牧哥儿落坑里,姜丽娘拉他一把也不愿,说不过去了,秀秀不大高兴这个冷心肠的娘,但儿不言母过,自己咽下了火气。    “秀秀!”镇里的庄小蛮叫了秀秀一声,走到她眼前:“很久没见你了,你变了个大样。”    “没有变呀!”秀秀小口再张:“你这般晚了,往何处去?”    庄小蛮是庄东耀的四女,与秀秀的身量一般高,却长秀秀一岁,她带着一个婢女,算是镇上的小姐了,扬眉眼高:“去你家找你,不见人,天晚了,准备回家。”    自打与胡家的胡牧白定下亲事,心思多在胡家,胡牧白也爱找秀秀。    秀秀很少与女伴们玩,有些突:“我在牧哥儿那儿,一玩不知时候,不知你会到家里来。”    庄小蛮惊出一声,“翠翠说你定亲了,果真有此事,听说男家是屠户,在市口卖了好几年猪肉。”    仕农工商,这行商的可是下品,生杀买卖的男人虽然不缺吃穿,到底被人看低。    胡四自秀秀小的时候,便明里暗地的照顾着,她不觉做生杀的不好。    秀秀扬高头,“是呀!今日这身行头便是胡家给包家的定礼。”    胡家能出万金的定礼,还给了包家一锭金子和鸡鸭。    这等体面,还是有小姐喜欢嫁来的。    庄小蛮张大了眼睛,定定的看着大变的秀秀,真说不上胡家的半句不好,“不错呀!及笄后就可以嫁人了。”    秀秀抿了个笑,“四叔早先说过,让秀秀去南山女子学堂进学,不会那般快嫁人。”    南山女子学堂?姜丽娘将走神的目光投去女儿身上,这胡四倒是个舍得在儿媳身上用银子的,心里再为女儿高兴了一把。    庄小蛮心小善嫉,桃形的眼睛一热,“你是今年去吗?”    “今年入秋与牧哥儿同去南山学院,以后每五日回家一次。”秀秀说她知道的,“小蛮你能去吗?”    南山学院是官家学堂,庄东耀是熊太守的门客,借太守的关系,或许可以吧!    “能呀!我准能去的!”庄小蛮弯起眼角,笑的热酸,一个贫家女子能去南山书院,是在污小姐们的身份,妒嫉能进学的秀秀,再笑了声,“那我回了,该日再约你出去玩。”    秀秀与庄小蛮处不上好关系,每次她过来,也没法将她拒之门外,便一直不好不坏的在一起玩。    庄小蛮没走多远,重重的冷哼了声,气的再跺脚,“是个什么东西,在本小姐面前摆阔。”    姜丽娘耳尖,听到一句,很想掌庄小蛮一巴掌,秀秀拉住她的手,这才暂且消下这口气。    秀秀涨红了脸:“娘你别气,我们以后不理她就是了。”    姜丽娘向地上啐了口,“她诚然是小姐的身子,却是卑微的奴婢抬做姨娘生的,能有多高贵,能高贵过包家的嫡出女儿,娘听你的,不与这些人来往。”    庄小蛮身旁的丫头正安抚自家的主子,“包家的女儿不过是去胡家为妾,小姐你别气坏了身子。”    庄小蛮抖着牙齿,“为妾?她的穿戴为万金之数,是为妾的么,我听说胡家给包家和徐家同样的聘礼,该是平妻。”    “一山难容二虎,徐家以后就是大户了,她一介寒门,拿什么与徐家的斗。”    “……”    这两主仆嫉言妒语的,断断续续的恶声飞过来,姜丽娘气得头顶冒烟,怪自己太过贪婪,才促成了徐家和胡家的亲事。    姜丽娘不想以后被人戳脊梁骨,也不能再把心思搁去曹家。    秀秀摇着姜丽娘,撒娇的哀求:“娘,我们回去了吧。”    姜丽娘散开的眼瞳拢回神,喔喔两声,与自家女儿一道回了。    甫到家,油灯下出现的人影靠得更近,摘菜的秀秀抬高了脑袋。    “牧哥儿,你怎么来了?”秀秀怔地站起来,有些凹凸的身子玉立着,显出了美人的气质。    胡牧白松了松小脸上发僵的面皮,“你走的太忙,我给你买的忘了拿。”    秀秀嘿笑了声,将布包搂来手中,“牧哥儿你坐,秀秀给你倒水。”    胡牧白抬腿落坐在小椅上,举手摘通心菜,这些小活,他也能静下心来。    姜丽娘从角门进来,抬目望见静静做事的胡牧白,闭了闭眼皮,笑脸迎上去,“牧哥儿!”    胡牧白将摘下的菜搁进空篮内,客气的说:“阿娘,有事坐下来说。”    阿娘?胡牧白以后娶包家的女儿,可不是叫姜丽娘为娘,转来转去,还是一家人。    姜丽娘滞住口呼吸,应了声,“不坐了,娘给你们烧夜饭。”    胡牧白斜睇姜丽娘,继续手里的活,秀秀端了半碗水,笑眯眯的张嘴喝了,喝蜜羹似的,再掏了把宽大的袖口,掏出一袋瓜子,“秀秀,给你的。”    秀秀捧在掌心,打开袋子,一颗一颗的炒货颗粒饱满,还是焦香的味儿,“牧哥儿还给秀秀买零嘴呀!”    “越捷送的,我没花银子,装了一袋,送衣裳时顺带了过来。”胡牧白指着瓜子,“我吃过了,很好吃的,你将它嗑光了,家中还有,我再送来。”    秀秀剥了一颗黑瓜子,塞胡牧白嘴里,再剥再放他嘴里。    胡牧白嗷呜一声,尝到秀秀白嫩的食指,吮了吮,吮住没放,嘿嘿笑起来,“你不用给我剥了。”    秀秀的指头酥酥的,心里甜味着,再剥瓜子,动作变慢了,娇羞道:“秀秀喜欢做这些,以后牧哥儿想吃了,秀秀再剥。”    姜丽娘端走了菜,在角门看了一对壁人一眼,揉着心口喟叹,死丫头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才得这小男人死心塌地的跟来,福分不浅。    秀秀剥了一颗白瓜子喂胡牧白,胡牧白嘴里享用着。    胡牧白将秀秀揣来怀里,靠着他的胸膛,他的胸膛热乎而结实,秀秀的身子软成摊春水,喃喃着:“秀秀!”    “牧哥儿!你身上香香的!”秀秀抓着胡牧白的袖子,低头闻了闻,转过身,再闻他,“呀!是樱花的淡香。”    胡牧白抬袖闻了闻,“从树下走过,染上了花香味儿”,抱紧秀秀,怀里特别实在,“秀秀身上才是真的香。”    秀秀挣了挣紧搂的手臂,脸颊痒了个湿意,羞红脸颊,“娘会看到,牧哥儿你别这样。”    胡牧白让秀秀站起来,屋内会被打扰,走远一点,过了菜地,两人共赏春月,再走远,在竹林旁嗅到冥纸的味儿。    秀秀放低了声:“谁在烧纸钱。”    胡牧白竖了根劲长的食指在唇畔,嘘了声,拉着秀秀躲在竹林内,慢慢靠近,“瞧瞧不就知道了。”    竹林内冥纸烧的更旺。    秀秀看到董玉华在烧纸,“为何四婶在竹林内烧纸,难道她知道风灵子是竹精了么?”    董玉华带了三牲祭品来,香蜡纸也准备齐全了,她此时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却没有心虚之态。    胡四静静的来了这儿,倒了一杯酒水洒在烧过的冥纸上,“玉华你有了身子,这些事儿可以让我这个夫君的来做。”    董玉华鞠了一躬,笑着说:“这不是什么多大的事儿,身后还跟了婢女,过来一路平坦的很,碍不到胎气,不用夫君内外的忙。”    胡四将酒杯收进篮子,再是祭拜后的整只鸡,提起来交给婢女,单手拥着董玉华,恩恩爱爱的说:“为夫这是担心你,你还嫌为夫唠叨,不乐意了。”    董玉华垂看一眼微微隆起的肚子,傻笑起来:“高兴还来不及了,哪会不乐意夫君唠叨。”    胡四的大掌捂在董玉华的肚面上,“玉华,你的肚子比其他夫人的大了点。”    “夫君何时盯着女人的肚皮瞧过。”董玉华些些不高兴胡四,她这辈子真生不出孩子,胡四会不会将她凉在一旁,去纳妾了。    还好揣了娃,能够将夫妻俩拉近。    胡四半搂着董玉华慢慢走,“徐娘子不是大着肚子么?徐二哥说,你的肚子大了点,像双生。”    董玉华巴眨巴眨眼,看来自己有了孕事,多想了,是多想了,她心里肯定一次,吁了口气出来:“夫君,说不定玉华真会给牧哥儿添两个弟弟嘞。”    一胎双生,天大的喜事,胡四心悦的合不上口,面上多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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