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是夜里加急赶到邻近的客栈的。  因为,其实阿笙对野外露宿是很期待的,能席地而睡,抬头就能见到星星,这不是挺浪漫的吗?虽被那些小土匪们搅了一点兴致,但也增加了一点娱乐不是嘛,所以总体来说阿笙的兴致还是很高的。  但是现实是,夜里有蚊子咬她,而且睡的地方虽被衣物垫着,但总是咯得慌。她不过就小声抱怨了一句,琢奚这家伙就说她娇气,而且越说越起劲,说什么小姐的命啊土匪的心。气的阿笙把那吃剩的两个兔子肉狠狠扔向了他。  琢奚平时在阿笙扔他东西的时候,总能轻巧的躲过。但自从上次“核桃”事件之后,阿笙就每次都能扔中他,琢奚知道这是有人教她的。谁教的?还有谁?谁最疼她,就是谁教的呗。  琢奚就眼睁睁看着那两兔子肉就那么扔了过来,他明明躲了,却还是中招了。结果就是,华丽丽的衣服上顿时两个油亮亮的大印子。琢奚是何等爱干净的人,怎么能忍受带着那印子入睡,愣是为此吵吵了一晚上,吵得阿笙烦了,就吼了一句,找客栈!  阿笙一进到客栈房间,就和花儿倒头就睡。这要在平时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流铭谁不知道,阿笙和琢奚是出了名的爱干净,但是今天阿笙实在是太累了。怎么累的?玩累的、疯累的、喊累的、看累的、吵累的、外加赶路累的呗,自找的。    第二天一早,阿笙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骂花儿,为什么没洗澡就在床上睡了。花儿懒得理她,直接叫客栈小二打了一桶水进来,阿笙这才闭了嘴。  洗完澡后,阿笙还是梳了昨天一样的麻花辫,辫尾用精致的银管冠紧。衣服自是不能穿昨天那套了,花儿特意拿给她一套同是白色,但领口,袖口,衣摆处皆有海棠映花的长裙。  阿笙问为什么今天要穿长裙?哈,花儿答的是什么,她说,因为今天有风。嗯,答的好。  花儿早已下去用早餐了,阿笙在房间收拾好,也准备下去了。可当她一打开客栈房间的门,就看到昨晚的封景司站在门ロ。  于是,两人皆是一愣——  她惊艳他的风神俊朗。  他震惊她的清艳无双。    “你怎么在这?”阿笙不解地问。  “琢奚说你弄脏了他的衣服,他要重新换套一模一样的回来。他说凡事要有始有终,所以接下来他不在的时候,请我来一路护卫你们两个。”  景司笑的爽朗好看。  “那他可以叫庄里其他人呐为什么叫你?”阿笙直视他微笑的眼睛。  景司笑出了声,后退一步,靠在二楼栏杆处,双手随意搭在了两端,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他说因为我......近!”  接下来,阿笙便在这位英俊无比的封家三郎面前用脏话骂了金琢奚。至于什么脏话,还是不说了,有损阿笙的面子。    **********    如果这条路一直往西走的话,不过三天便可到重华宫,但阿笙的目标是往东去扬州。所以,即使她对那重华宫有再大的好奇心,也不会舍了去见慕琛的心,到那从未去过的地方。  五日后,阿笙带着花儿,还有跟班兼护卫加打手,封家三郎封景司一路潇潇洒洒风风火火的到了江南。    在阿笙的印象里,江南清秀恬静,幽深而又富有灵气。那种小桥流水人家,绿水萦绕着白墙,红花洒落于青瓦的情态百媚千种说不尽,道不明。而江南的人,特别是女人,那样的细腻多情,举手投足之间全是江南水乡独特的秀雅婉约。  它像凉州,亦或是凉州像它。不论哪种都让阿笙为之倾倒,美意顿生。  历来艳阳高照的天气,今天却下起了绵绵细雨,朦朦胧胧,在那江南古朴的小镇里,在那青石铺就的街巷中,若断又若续,如诗又如画,生生醉了阿笙的心。    “这雨可真美......”  阿笙趴在二楼的美人靠上,痴痴的对着漫天雨帘望着。花儿就坐在她身边,两人自那雨下的那一刻开始,就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  “和凉州的雨一样的美......”花儿双臂枕着下巴,接了一句。  “不,我觉得凉州的更美......”  这雨下的软软绵绵,阿笙的声音也变的绵绵绵绵。  花儿立刻明白她话里隐含的意思。是雨美吗?还不是因为人!随即一个白眼翻了起来。那不雅的表情正好落进后方正微抿着一口小酒,施施然坐于一旁的封景司眼里。  封景司不可抑制地笑了。这五日来,他算是领教了这两丫头的本事。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疯的两个姑娘。这一路上,从早到晚,两人疯的你都不认识。玩累了,也不管危险不危险,就往客栈房间一躺,两人合着一床被子,闷头大睡。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两人又跟打了鸡血似的,劲头十足。  景司曾问过她俩,怎么就那么放心的睡过去了,若是他不听琢美的托付,就直接走了呢?  那时花儿和阿笙先是极有默契地翻了个白眼。她俩最近好像很爱这个不雅的动作。而后花儿就吊儿郎当地回他,说,要睡觉时就好好睡觉,想那么多做什么,就算遇到了什么事,也要等她们醒饱了再说。况且君子一诺重千金,答应人的事就要办到,别都到半路上了还搞什么掉链子的事,弄得跟娘们一样,一点都不利索。说完还跟阿笙击了个掌,惊得景司当场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雨绵绵不断的下,景司自后方默默地看着她俩,这俩姑娘相似却又不相似。相似的是同样狡黠聪慧,活波美丽,不似世间平凡的姑娘家。不相似是,花儿就像三月最美的花朵一样,不论表里,皆是洋洋洒洒的自信与纯真。毫不做作,也无需隐藏。可阿笙不同,阿笙表面似山间一轮明月皎洁洁白,但实则却如同冬日里最耀眼的一把火。虽表面看着可亲,但实际却难以接近。  除了,那个贺熙庭......  聆风说过,那个男人强大的可怕,而他唯一在乎的只有一个阿笙。  景司在以前就曾好奇过,流铭那位真正的主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是如何能让聆风这般如风的男子,甘愿的俯首称臣。而今,他更加的好奇,阿笙这般如火的姑娘,他是如何不烫手的得到,且让她终生只愿为他一人燃烧的。    “呀,聆风大哥!”  花儿一声喊,把阿笙和景司的视线都引了过去。  就在他们的后方,那个着一身天青蓝长袍的卓越公子缓缓而来。  “你怎么来了?”景司率先出声。  聆风嘴角含笑,看了一眼阿笙和花儿,对他说道:  “琢奚说怕你跑了,没人看着这两小疯子,到时又该被某人告状,惹祸上身......”  一句话,说的他面前的三人皆是无比默契的白眼一翻。  “那他又去哪风流去了?”花儿环抱双臂,一脸的不乐意。  聆风看他那样,忍俊不禁,遂悠悠然开口:  “小花儿,这下你可冤枉他了,他是去扬州城西的莲花亭,先与琅琊他们会合去了......”  聆风还没说完,花儿的话就一下子插了进来,那话完全是不经过大脑思考脱口而出的:  “哼,正主还在这儿,他一个人先去会合个屁呀!就说他平时与琅琊有那什么还不信!”  于是下一刻,聆风和景司这两个经过大风大浪也镇定如斯的男子,硬是被一个姑娘家的话惊在当场,半天不能言语。  他俩同时望向了美人靠那边的阿笙......    阿笙嘴角抽搐了不止两下,当即一个响亮的爆栗敲在了花儿的额头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死丫头,你有脑子没有!他们俩那什么你看到了吗?没看到胡说什么!等哪天就算看到了也不能信!琅琊是不会喜欢琢奚那风流鬼的!”  “哼!琢奚也不会喜欢琅琊那木头的!”花儿边揉着额头便不假思索地回过去。  “呵!你说琅琊是木头,木头有那么具有雕塑性的吗?!”  “哈!木头就是木头!还分什么雕塑不雕塑,别哪天雕着塑着真成了木头!”  “嘿!真变成木头也比金琢奚那厮强!至少不会长着一双脚到处拈花惹草!”  “哼!到处拈花惹草也比琅琊只能光看着好!”  “切!琅琊是人主动送上门来的也比金琢奚是倒贴过去的有骨气!”  ......    楼外的雨虽然变小许多,但依旧没有停的趋势,同样没有停的还有楼里的阿笙和花儿。聆风与景司两个人一动不动地望着前面那叉腰而站,毫不相让越骂越起劲的两个姑娘。眼看着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俩生平第一回极其想找个地洞快速钻进去。就当他俩不存在吧,就当他们已经石化了吧......  同时真正石化的,还有楼梯处早已赶过来的琢奚与琅琊,还有后面那个一身红衣的颜真,惊得连平时视如生命的两把虹祭佩剑都掉落在地上,迟迟没反应过来。  更还有的是,自阿笙他们来之前,在二楼包间里坐着的此时己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御剑山庄的南宫清。  仿佛是过了许久......  那两人终于骂累了,阿笙深深呼吸着空气,哑着嗓子说:  “那个等下,让我喝口水先......”  “我也要喝......”  接下来二楼所有的人都石化着望着那两位姑娘直接拿起茶壶往嘴里灌水。  接下来静了有那么一会儿时间。直到阿笙不经意间看向远处,那自她的左前方酒楼西面的青石板路上,正缓缓走来一个打着莲花油伞,一身温暖黄衣的人。  那是......    “阿靖,阿靖——”  阿笙自这边楼上惊喜地呼唤着雨中那个人的名字,夹带着满心的欢喜不停地对那人挥着手,眼角眉梢皆是洋溢着动人的温情。  聆风景司等人被她这么一喊,皆惊讶无比的看向楼外。  似是听到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那把莲花油伞轻轻抬起......  苏靖离看到了,看到了那边二楼上一身白衣的姑娘,她在对着自己笑,挥着手正开心地喊着自己的名字。虽隔着点距离,但依旧能感受到她那双明亮眼睛里所承载的温暖与爱惜。  那是阿笙,是自己一生都引以为傲,无比疼惜的阿笙。  于是唇角上扬,自绵绵青雨里笑的真挚而温暖,她用唇语慢慢地告诉那个白衣姑娘:  “我听到了,阿笙。”  阿笙自这边楼上笑的眉开眼笑,和花儿并肩静静地凝望着那个如木槿花一样美丽的姑娘。  这是阿笙和花儿所看到的苏靖离。    但在阿笙的身后,聆风和景司他们看到的却是......  自那江南的朦胧烟雨里,那朵莲花轻扬之后,露出来的是怎样的一张惊艳至极的脸......  那样英气,那样精致,那样温暖,那样夺目......  她的笑容宁静地自雨中盛开,而后缓缓绽放,带着一股令人心惊的极致温柔,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姿势与力量,席卷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原来,苏靖离是如此不张扬,却又令人心惊至极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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