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中有计

红兮拉着沐漌，闪身便进入了一处空荡荡的房舍。　　红兮有些慌张地询问道：　　“你到底和北冥大帝有什么旧日交情？”　　沐漌摇了摇头，却不发一言。　　“没有交情？那为何他那么关心你的事情？”　　沐漌依然摇头。　　　　下一秒，红兮忽然近身，贴在沐漌的胸前。　　这看似暧昧的姿势，细看才能发觉，红兮并指为锋，直逼在眼前人的喉咙前。“你不是沐漌。说！他在哪儿！”红兮压低了嗓音，一扫方才的慌张，话音中全是冰冷。　　“我是陌庭，此为沐漌之计，他如今暂避药庐中。”陌庭按照沐漌所教的，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了红兮。　　“陌庭？你不是中毒……”红兮话道一半，自己想通了，既然是计，那么从一开始，中毒便是为他们入地宫打的幌子。　　“他在躲着北冥大帝”虽是疑问句，但红兮心中已有九成把握，之前的些许疑惑也能串联解释地通了。沐漌一拖再拖等待的，应当就是北冥大帝的到来。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他不能暴露在北冥大帝面前，于是调拨和其年龄、身形相仿的陌庭前来充当替身。最重要的，是利用陌氏一族特殊的身份，虽为人身，但在妖界存活过一些日子，又开启过神秘的乾坤眼，所以陌庭如今似人似妖的状态最适合迷惑他人。　　“你如今听命于沐漌？”红兮有些吃惊，当初为他指明前往宁城这条路，确实是将其往沐漌的帐下相送，只是得人易，得人心难，沐漌竟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收服一人吗？要知道，陌庭哪怕到达宁城，沐漌却一直远在锱城地宫，他们二人应当连面都没见过。　　“我如今是听从梵清，梵将军的号令”陌庭答道，语气中充满感激和骄傲：“此行是她安排的，令我到达地宫后，一切听沐漌安排。”　　“梵清做将军了？”红兮觉得新奇，记忆中那个女子还是哭得梨花带雨的那副模样。　　“对，当今圣上十分看重将军的才能，还特批其组建一支清风军。”　　红兮点点头，看来这梵清确实有些本事，果然是英雄配美人，美人皆英雄。　　“所以……可以先放开我了吗？”陌庭话音一转，有些害怕地低头看着红兮的指剑，虽然是比自己矮一个个头的小姑娘，可他半点也不敢小看她的本事。　　　　红兮连忙松开被制住的陌庭，道：　　“抱歉抱歉，方才太激动了”　　陌庭摇头，示意无妨，接着说道：　　“沐漌还交代，有关李婆婆的事情，你若想知道，也可问我。”　　　　红兮这时想起了，沐漌那句“寻到机会，亲口问问”的背后含义了。　　这个满肚子弯弯绕的家伙，还生怕忘记显摆的机会，要在自己面前特意提起。不过自己确实也是好奇。　　“那李婆婆原本就是地宫的人？”　　“对。准确地说，陪伴我的李婆婆其实早就去世了，是娟大娘附身在其上，一直在暗中护我。”　　“所以说，这是万妖大人授意的？”　　“正是。而这一切，却是在我到达宁城后，由梵将军一眼识破李婆婆身份，告知于我的。”陌庭面色悲痛：“万妖大人原来一直是我的恩人，我却无法亲自吊唁。”　　“亲自吊唁？”　　“沐漌说了，万妖大人仙逝的药庐，集结了她的妖力。向我这般并非纯粹，而又没什么妖力的人，能来地宫就是极限，是万万进不得地宫的。所以他便也借此机会替我入药庐再上一炷香，也算传达我的一份感激之情。”　　　　红兮听罢，只在想，这沐漌真不嫌累得慌。陌庭既已得令全权听命于他，他又何必与陌庭说理，要顺理成章地前去地宫呢？　　不过，这也是红兮佩服沐漌的地方。虽然他总耍阴谋算计，利用人心，但诡异的是，他又能做到坦正无愧。利用你时，明明白白，毫不遮掩；算计你后，也尽所能，完成你的夙愿。比起单纯的欺骗，他的谋略，更多的是交易，而非压迫。　　　　“可是，你们有把握抗得过北冥大帝的追问吗？”红兮道。　　北冥大帝虽提及明日离开，但以他今日的表现看，已经对沐漌有了兴趣。哪怕此次不再有机会深究，背后也会调查起来。必须早日拔除这份猜疑。　　红兮话音落后，陌庭却是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对沐漌，如今倒是有了几分佩服”陌庭道：“先是情势变化，后是你的这些疑问，都被他料中。”　　红兮翻了个白眼，快了快了，看来这陌庭迟早也会成为沐漌的仰慕者之一，然后这种被沐漌拿捏住的感觉就会层出不穷，她都已经习惯了……　　　　“他只让我回你一句话：　　若能发现真为假，必会相信假为真。”　　　　红兮瞬间懂了沐漌的计谋。　　　　屋内　　岩墨仍跪在北冥大帝面前　　“考虑好了吗？”北冥大帝问道。　　岩墨挺直腰背，道：　　“我已决定，留在地宫”　　“那么护卫红兮一事呢？”　　“一旦母仇得报，稳定好了局势，我便会回到她的身边。”岩墨道，这是他目前唯一可承诺的。　　北冥大帝在心中也作了认可。岩墨接管地宫，也是他所愿。他是颜若之子，于公于私都应担起这份责任，临危受命成为他平复妖界动荡的助力。他之前的一问，是在探究岩墨。大丈夫一诺千金，而承诺无分大小，若岩墨给予的理由是孰轻孰重中做一抉择，北冥大帝还真不打算把重任交给他。况且，担任地宫之主意味着掌握权力，能否历经谋算后不忘初心，不慕权势，潇洒来去，也是北冥所看中的品性。　　北冥大帝对岩墨的回答是基本满意的。眼前的少年，似乎已不仅仅是怀有莽莽撞撞闯入紫云殿的一腔热血了，而是有了属于自己的想法和判断。　　　　“起身坐吧”北冥大帝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岩墨向北冥行了一礼，便起身坐在了旁侧的座位上。　　“接管地宫后，你打算如何做？”　　“学习运转事宜，查明杀母真凶”岩墨道。在说出最后几字时，颇有些咬牙切齿。　　“你先完成前半部，记住，若想日后脱身，必须寻到合适的接班者。”北冥道：“至于追凶，我目前已有线索。但你暂且不要插手，待到时机成熟，我自会通知于你。”　　“可是……”岩墨心有不甘，他急切地希望抓住凶手，杀之后快。　　“你的身世特殊，万万不可过多暴露自己。别忘了，你的母亲宁愿把秘密封存至死后，也不与你相认。”北冥大帝冷声道。　　岩墨连忙回道：“岩墨领命便是，愿听从尊主安排。”　　　　北冥感到自己刚才的语气过硬了些，稍稍放缓道：“还有什么想问的？”顿了顿“关于你母亲的也可。”　　岩墨瞬间仰起头，眼中似因激动闪出不少光亮，但随机，这光亮又黯淡了下去。母亲逝去了，她曾离自己那么近，她活在那短暂的回忆里，似乎再不需要他人来告诉他，母亲是怎样的人。他只是有几事不明：　　“我的生父是谁？颜若喜默，默是谁？”　　“混沌苍元界尊主，西宫默。”北冥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问。　　“我为何会与父母分离，被师尊收养。”　　“是我将你送去的镜湖域，至于缘由，我不能告知。”　　“为什么！”　　“你母亲告诫过，永远不许让你知晓缘由。”　　　　岩墨初次了解自己的身世，有些怔忡。他在心底重复那个陌生的名字。　　西宫默，西宫默，难道是你抛弃了母亲，抛弃了我吗？　　自今日起，我会将这个名字牢牢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