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绝的跟踪做的很好,每日都有新的消息不停地传给楚将离。 西泽的伤势好了七七八八,他主动签署了卖身契,一纸契约签下去连看都没看,楚将离也颇感意外。 一晃,一周过去了。一切似乎风平浪静,只有初秋的寒风悄悄带来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一晚,楚将离在院里放了把摇椅,坐在上面思索着点点滴滴。 楚将离一袭白色外袍,外袍有些宽大,松松垮垮地罩在她小巧的身躯。安谧的月光微微洒落在楚将离的面颊上,楚将离合着眼,像极了熟睡的精灵。 微风中,隐约传来了陌生的气息。楚将离的嘴角勾了勾,缓缓睁开眼睛。 “主子。”天绝徒然现身,肩上还扛着个麻袋。 “人带来了。”天绝把麻袋打开,从里面“倒”出了一个女子。 楚将离无奈地叹口气道:“能不能怜香惜玉点。” 天绝却表情漠然,什么也没说,伸手解开了那女子的睡穴,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楚将离看着地上辗转渐醒的女子,沉默着蜷坐在宽敞的摇椅上,安静地盯着那女子。 终于,女子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何处,露出一丝惊恐的表情,坐在地上定定地看向楚将离。 “你...晗风县主?”女子试探性地询问道。 “嗯。”楚将离懒懒地应了一声,靠在椅子背上,微闭着眼睛,表情像是慵懒的猫儿。 女子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拳,声音颤抖着问:“你要杀我了?” 楚将离轻笑一声道:“若是如此,何必辛苦带你过来。” 女子的眼底闪过悲凉,抱着膝盖小声说:“那你想干什么...” 楚将离叹口气,伸开腿坐正了身子,随着摇椅轻轻摇晃起来: “你,也想要见我的吧。” 那女子却没有回答,只是看向楚将离那一前一后地随着椅子摇晃的小脚丫,不由用苦涩的声音说道:“您帮不了我的。” 楚将离的手指放在膝盖上,轻轻地打着点着节拍。许久后说道: “你会错意了。我为什么要帮你?我只是好奇罢了。好奇你究竟能抗争到什么地步。” 那女子猛然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带着泪雾。女子紧紧盯着楚将离那波澜不惊的面庞,半晌,把头埋在膝盖里小声哭了起来。 楚将离左手托着下巴,微笑着: “你的身手,不可能没发现小海已经看见你了,你却没有制止他;你偷完东西却没有藏起来,而是等我去找你;你我在巷子里邂逅,你明知我躲在里面,却还要铤而走险地去见我,虽然你最后还是因为恐惧而逃跑了。”楚将离任由她哭着,自顾自地缓缓说着。 “那对貔貅,只是你自作主张偷出去的吧?他们的目的本不是那对貔貅。你很矛盾吧,你想让我发现你,但是又怕被我发现。是因为什么呢?让我猜猜。”楚将离伸出手点了点额头。 “想让我帮你吧?脱离那令你畏惧的掌控。你知道你再做下去也是死路一条。完成那人给你的任务,你也会被灭口;完不成,也会被杀。被我发现了,可能会死;不被我发现,就只能做下去。” 女子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小,伴随着隐忍的哽咽。 “你如果再决绝一点就好了。你要知道,这世界上不存在两全其美的法子。”楚将离的声音温和却冰冷,如同缥缈的风一般萦绕在空气中。 “你不懂啊!我的家人会死的!你不懂的啊!”女子终于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不管怎样,他们都不愿意放过我的家人啊...” 楚将离站了起来,伸出芊芊素手挑起那女子的下巴。 “我懂的。我虽然没有家人,但是我懂。我只想问你,你究竟能抗争到什么地步?” 女子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凝视着楚将离那幽深的黑瞳,那眸子漆黑无比,不管怎么看,都看不见一丝情绪。 “我...”女子艰难地抽着气,最终咬紧牙关说道: “我不要这条命了,求您保住我的家人。” “哦。”楚将离的微笑中带着寒冷,伏在那女子耳边低声说:“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女子嘴唇轻启,眼神中全是凄楚。终于,她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般。 “我告诉您,他们终究想要您什么东西。” “镯子罢了。”楚将离伸出胳膊,指了指上面的白玉手镯:“想要这个?这是我夫君送我的定情信物。怎么,那人看上我夫君了?”说着她嗤笑一声。 女子的脸上满是绝望和慌乱。怎么办,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没有了。 “你还有可以做的事情。”楚将离直起身,宽大的袖子随风轻轻摇曳着。一时有些仙风道骨的意味。 “那对貔貅现在何处?还给我。我帮你扳倒京兆尹。”楚将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可小觑的威严。 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将离,嘴巴圆张,许久才问出声。 “就...就这样?” 楚将离点点头,转过身去往屋里走去。 “明天清晨,把貔貅带来。你我恩怨一笔勾销。” 女子看着楚将离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还未回过神来,就被天绝再一次点了睡穴,扔进麻袋扛了出去... “主子。只是如此吗?”西泽从房后走出,单膝跪在楚将离卧寝的门前,小声问道。 里面传来了楚将离懒洋洋娇嗔:“西泽,你个大男人晚上不睡觉听我小姑娘的墙根,羞羞脸。” 西泽顿时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眉毛一挑一挑,哭笑不得。 “主子恕罪,小人先退下了...”西泽叹口气,刚要转身离开。却听见楚将离冰冷的声音从门缝里飘出: “记住你的身份,没有下次了。” 西泽顿时震了一下,复又转身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响头,小心地跪着退了下去。 楚将离侧卧在床上,自空间里拿出楚秋灵的给她的那个翠玉手镯。 时隔这么久,楚将离早就把里面那些杂质的成分给分析清楚了。她微微一笑,意念一动,意识进了空间。 楚将离将药剂倒入碗里,把翠玉手镯丢了进去。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楚将离把那手镯捞了出来。 只见原本绿色的镯子变成了雪白的白色。 楚将离又把手镯丢进第二种药剂里,再捞出来时上面多了不少纹路,使那白色更加圆润了一些。更加逼真得像是白玉材质。 楚将离拿出刻刀,把手上的白玉手镯褪下,放在显微镜下,比着上面的纹路细细地刻画起来。 这是她当特工的必备技能之一:作假。 上到钱币下古董。只要她有器材,都能做得以假乱真。 “当初还想着作假冒充古画而赚钱呢...”楚将离自嘲地笑笑:“结果绘画能力堪忧...” 不过雕刻是她的强项。她平时最喜欢刻东西。小的时候还自己刻过玩具玩。 天光乍破,楚将离完成了手上的活儿,看着跟白玉手镯八分像的伪造品,她耸耸肩。 “能力就这样了。”楚将离伸了个懒腰:“横竖他们也不可能知道那镯子的细节。估计就知道上面的字。” 是的,镯子内侧的两个字是她最近才发现的。极小极小,刻得还有些歪扭,不像是行里人的手法。 那两个字是: “懿昭”。 楚将离问过穆天朔这字的意思。穆天朔沉默了很久,只告诉她,他的母妃名字中带了昭字。至于第一个懿字,穆天朔没有说。 但是楚将离却猜出了七七八八,先皇名讳为穆懿。这镯子很可能是先皇给穆天朔母妃的。 不过穆天朔不愿意说,楚将离琢摸着这里面可能有点事儿。她可不是个喜欢八卦的人,更不想惹了穆天朔。干脆就不问了。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楚将离匆匆洗了把脸,再一次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那高大的银杏树。 “过得真快,快中秋了吧?”楚将离自言自语道:“在这边应该是叫月夕...” 天气渐冷,楚将离裹了裹外袍。琢磨着要不要给穆天朔做一对儿护膝,省得他受寒。 不过那家伙不差这几个钱吧...楚将离噘着嘴想:“反正总有一天我会比他还有钱!哼!” 楚将离正想着,西泽走了过来。有些犹豫地看向她。 “有话就说。”楚将离悠闲地摇着摇椅:“饿了?一会儿我就做饭...” 西泽吓得连连摆手:“哪儿有让主子做饭的道理!那不是还有个御厨呢吗!” 楚将离一想起那御厨就太阳穴疼。穆天朔真是霸道到境界上了,直接塞来个御厨。弄得她月钱给多少都没个主意。 那御厨做的饭好吃是好吃,就是... 太精致了! 什么菜只要菜心,肉必须买上等的,好好的食材上去先扔一大半,还美名其曰留精华。动不动就说做顿燕窝啥的尝尝。每天嚯嚯出去钱一把一把的。 最后被楚将离拿着菜刀逼着改了性。终于不再折腾了开始规规矩矩做家常菜。但是每天都要抱着锅哀嚎一番,说对不起自己的手艺,对不起那教导自己十余年的师父... “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楚将离气得直哼哼。 西泽又踟蹰了几许,终于小声说:“主子,那姑娘来了...”。 “哦,那就带过来啊。”楚将离掏了掏耳朵,琢摸着有点想上善居的糕点了,一会儿吃点“回扣”去。 西泽面色复杂,半天终于把那姑娘带了过来。 只见她眼神空洞,见到楚将离的瞬间,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县主,你杀了我吧。貔貅丢了。我找遍了!”说着她瘫软下去,爬在地上。 “哦,丢了。”楚将离哼笑一声,继续舒服地缩在摇椅上:“西泽,摇摇。” 西泽愣了一下,狐疑地像是做广播体操一样左右扭动了一下... “....”楚将离露出看白痴一样同情的目光,嘴角抽搐着:“我让你摇我!” 西泽恍然大悟状,双手按住楚将离的肩膀使劲儿摇了一下。 “....”楚将离努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打飞了西泽的双手道:“摇椅子!” 西泽一脸“原来如此!”,然后照着那摇椅就是一推,楚将离瞬间前倾了个70度,差点扑地上。 “你要谋杀啊!”楚将离双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惨呼道:“给我弄回去弄回去!” 西泽慌忙把椅子往后一拉,又拉成了180度,楚将离仿佛躺在担架上一样平躺了下去... “...你...走吧。”楚将离躺在椅子背上,安详地看着蔚蓝的天空:“你会拉低我整个县主府的智商的...” 西泽赶紧松了手。那摇椅因为惯性,跟个不倒翁一样大幅度晃了半天,直晃得楚将离就剩个残影了... 暗处的天绝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窜了出来把椅子按稳。 楚将离头晕眼花地伸出手勾着天绝的衣袖:“阿绝,我只是想拿个派而已,怎么这么难。” 天绝强忍笑意回到:“...可能主子适合平易近人的形象...” 瘫在地上的女子一脸诧异地看着楚将离,见楚将离揉着太阳穴瞅向自己,不由打了个哆嗦。 “你怕什么。我又不吃了你。你叫什么名字啊。”楚将离走向她问道。 女子咬了咬嘴唇,小声回道:“我叫燕子...” “燕子。拿好这个。”楚将离自手上褪下了白玉手镯:“给你的主子回信。” 燕子茫然地接过那镯子,仔细看了看,忽然一个激灵,急急地又往楚将离手里塞:“不能不能啊!” 楚将离退后一步没有接回那镯子,而是问:“怎么,这不是你想要的那个镯子吗。现在我把它给你了,你去交差,保住家人的性命。不好?” 燕子急得又带了哭腔:“我不想对不起县主啊...” “你我没有什么交集,对不起我又怎么了?”楚将离缩回椅子,示意天绝去推椅子,天绝很上道地轻轻推动着。 楚将离轻笑一声道:“不过他们就算拿到了这东西也会灭口你吧。这毕竟是朔王爷给我的定情信物,就算他们不怕我,那朔王爷发起怒来,恐怕谁也挡不住吧。” 天绝听到此处,手上的力气忽然大了一下,差点把楚将离推个踉跄。 “主子!怎么能给!”天绝跪在一旁惊呼起来:“既然是王爷给您的,万不可落入敌手啊!不然...王爷他...” “发起脾气来把我一起杀了是吗。”楚将离不满地往后靠了靠:“那你再回朔王府不就得了,反正不会迁怒你。” 天绝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里全是焦急,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不,王爷会很难受的...主子你还是...上心一点好吗...” 楚将离打了个哈气:“人命重要还是镯子重要,朔王爷又不是草菅人命的人。” “可是给了也救不了他们啊。”西泽实在忍不住了,急急开口。 “那关我何事。我反正是个怕麻烦的人。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我反正息事宁人了。”楚将离玩味地卷着自己的发梢,斜视着燕子:“我给过你机会了,你却连把东西带回来都做不到。我不要无用之人。” 燕子面如土色,只觉得彻骨寒冷。她紧紧攥着那手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我真的...不是不给您...真的...找不到了。”燕子哽咽着:“我没骗您...” 楚将离点点头,眼里毫无涟漪,只是轻声道:“如果你真的那么想活,让你去杀人你干不干?” 燕子愕然地瞪大了眼睛,手里渗出冷汗。半晌,她默默道:“我不杀...无辜的人...” “杀了你的仇人呢。”楚将离盘腿坐着,笑容和煦。 燕子浑身颤抖着,小声说道:“我...没那本事...” “有的哦。”楚将离笑得像少女一般可爱,却让燕子遍体生寒。 “你把那人约出来,说要亲手给他这个镯子,然后一刀把他杀了就好。你的一家老小我自然会想办法保下来。”楚将离站起身,拍了拍衣摆。见燕子满脸都是恐惧,又轻笑一声: “如果不想杀人,就把貔貅找回来。哦,我听说它出现在黑市当铺了呢。” 楚将离又打了个哈气,站起身自顾自地回了房间。 院子里,天绝满眼复杂,瞅了瞅燕子手里的镯子,叹口气,消失在原地。 西泽蹙着眉,摇摇头,缓缓地离开。 只剩燕子一个人,呆呆地瘫坐在地上。望着手里的镯子,瞳孔一点一点地失了神...
本章已完 m.3qdu.com